第八十九回林潇湘两绢分四怨贾宝玉一轿娶双娇
诗云:
满庭芳草绿萋萋,翠屏十二晚峰齐。
紫燕一双娇语碎,梦魂消散醉空闺。
贾政急忙过去,一进屋,见王夫人也在那里,便向贾母请了安。贾母叫他坐下说:“你不日就要前去赴任,有些事儿,只能提前商量了。”说着便淌下泪来。
贾政忙站起来说道:“母亲有话,只管吩咐就是,何必如此。”贾母哽咽着说:“我八十多了,你又要做外任。我所疼的只有元春宝玉,偏偏一个被贬,一个病得糊涂,不知将来怎样!我昨日叫赖升媳妇出去给宝玉算命,先生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必要冲冲喜才好,不然只怕留不住。’我知道你不信那些,所以叫你来商量。你媳妇也在这里,宝玉的事儿,你们两个倒是定一定,趁我还活着。”贾政陪笑说道:“我何尝不心疼他?只为宝玉不上进,所以才时常‘恨铁不成钢’。母亲既要给他成家,就按你说的办,有何不可?”
王夫人叫袭人扶了宝玉过来。宝玉见了贾政,已经糊涂到不认识。袭人叫他请安,便请了个安。贾政见他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只存疯傻之状,便叫人扶了进去。
贾政一看宝玉,心里也有了主意,便问王夫人:“姨太太那边可说好了?”王夫人道:“全现成儿的。”贾政又问:“他哥哥尚在服刑,妹子怎能出嫁?”
贾母说:“你说的固然没错,但若等蟠儿的事过去,恐怕宝玉早不行了,只可越些礼了。”
贾母见贾政和王夫人都不说话,又说:“说是成亲,不过是给宝玉冲冲喜。我想只要两家愿意,挑个好日子就行,趁你在先过了礼。正日子一定,迎娶时鼓乐不用,只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过来,照规矩拜堂,一样地坐床撒帐,搂头揭盖儿,不就算是结了亲?”
王夫人一听,急忙接上:“宝丫头心里明白,是不用考虑的。内里又有袭人,一切都妥妥当当,再没其它岔子。”
贾政听她们一说,虽不愿意,但有贾母做主,也不敢违命,勉强陪笑说道:“都很妥当,只是要吩咐家里人,千万不可声张。姨太太那边只怕不肯吧?”
贾母道:“姨太太那里有我呢,你去罢。”贾政答应着出来,心中好大不自在。
后几天,因赴任事多,部里领凭,亲友荐人,种种应酬滔滔不绝,只好把宝玉的事全交给贾母与王夫人他们了。
贾政将荣禧堂后面,王夫人内屋旁边的二十多间房屋全指与宝玉,馀者一概不管。
且说宝玉见了贾政,袭人把他扶回里间炕上,看着宝玉昏昏沉沉睡去。想起他们的话,心里水落归漕,倒也喜欢。心想:她既能来,真是我的造化!强过那个病西子百倍。但宝玉心里只一个林姑娘,将来若明白了,不知要闹到什么份儿上。想到这里,袭人又转喜为悲,心想:这事如何才能最好?老太太和太太哪懂他们心事?
如今竟把林姑娘撂开,恐怕麻烦事儿还在后头呢。宝玉虽然是个情痴,对每个女孩儿都好,但他却不花心,只爱林姑娘一个,我再不把话说明,那不是要害三个人?
袭人想定,叫麝月和秋纹照看着宝玉。她从宝玉房中出来,又走到贾母那儿,请王夫人回她屋里说话,王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很感意外。到了屋里,袭人待王夫人坐好,便跪下哭了起来,王夫人不知何意,用手拉着她说:
“好端端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儿,站起来说罢。”袭人道:“这话奴才虽不该说,却怕将来闹出人命,还是自己的罪过!”王夫人道:“别着急,你慢慢说。”袭人道:“本来,宝玉的亲事,太太定了宝姑娘,我心里自然愿意。只是奴才想问太太,宝玉是和宝姑娘好,还是和林姑娘好呢?”
王夫人想了想说:“他两个从小在一处,宝玉自然和林丫头更好呗。”袭人道:“太太,什么事儿都瞒不了您。”袭人便将宝玉与黛玉这些年的光景一一的说了,还说:“这些事儿都是太太亲眼见的,我从没敢和别人说。”王夫人拉着袭人道:“外面人早瞧出来了,只我们假装不知道;难为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全,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袭人道:“如今宝玉人事不知,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笑,没人和他说话他就睡,什么话都听不懂,只能您替他拿主意了。”王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事还真难办。”袭人道:“照我看,您得告诉老太太,必须想个万全之策。”王夫人便道:“既这么着,等我瞅空儿回明老太太再作道理。”
说着,王夫人又去了贾母屋里,贾母正和凤姐儿商量,见王夫人进来,便问道:
“袭人那个丫头又和你说什么?鬼鬼祟祟的。”王夫人趁着贾母问,便将宝玉的心事细细回明。贾母听了,半天没说话。王夫人和凤姐也不再说了。只听贾母叹道:“论理说,元春那孩子钟意的也是宝钗,那年宫里送来的东西,唯独宝玉和宝钗的与众不同。我的心思,也在宝钗这头,就只为她身子骨硬棒些。可如今黛玉成了这样,这又让我如何舍了她!别的事儿都好说,总不能两个都娶了吧?林丫头倒也行,就是身体不好。可如今大事已定,若娶了她,宝丫头又该怎么办?关键是宝玉,若真像你那么说,可真真叫人作难了。”
凤姐想了想说道:“我有个主意,不知姑妈肯不肯。”王夫人道:“你只管说,大家商量着办呗。”凤姐道:“依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贾母道:“如何‘掉包儿’?”凤姐道:“不管宝兄弟能不能明白,大家都说是老爷做主,将林姑娘配他了,瞧他神情怎么样。要他还不清醒,这个包儿就不用掉了。若他清楚喜欢,这事儿就要大费周折。”王夫人道:“他真明白过来,你怎么办?”凤姐走到王夫人身边,与她耳语片刻。王夫人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罢了,也只能这样了。”贾母问:“你们娘俩又搞什么鬼?”凤姐又在她耳边告诉了一遍,贾母一时搞不懂。凤姐道:“我们只瞒着宝玉,外头一概不许提,谁知道呢?”
正说着,鸳鸯进来说:“琏二爷回来了。”王夫人怕贾母问起王子腾的事儿,回自己屋里等去了。一会儿,贾琏进来请了安,将十里屯王子腾的丧事说了一遍,娘儿几个少不得又伤心了一阵子。
说罢这个事,凤姐又把宝玉婚事告诉了贾琏,贾琏说:“最近这一连串的事儿,都快把腿跑折了。”凤姐也心疼了:“没说别的,太太只让你收拾一下新房。”
却说园子里上下,平平静静,没有人提起宝玉的婚事。黛玉早饭后,带着紫鹃到贾母这边来,一则请安,二则也散散闷。
出了潇湘馆,没走几步,忽然想起忘了拿手绢子。便叫紫鹃回去取,自己一边走,一边等她。到了沁芳桥,忽听山石背后有人呜呜咽咽地啼哭。黛玉听不出谁,也听不懂什么话。慢慢走过去,到跟前,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在那里哭。黛玉见她哭得虽不似大家闺秀、相思情种那么招云劫树、楚楚动人,倒也可忴可爱。像个做粗活的丫头,受气了。细瞧了瞧,不认得。那丫头见黛玉来了,不敢再哭,站起拭泪。黛玉问:“好好的,如何在这里伤心?”那丫头听了这话,又哭道:“林姑娘,她们说话,我又听不懂,我就说错一句话,她们就打我。”黛玉听了,笑问道:“你姐姐是谁?”那丫头起初不敢说,经不住黛玉再三问,才道:“是珍珠姐姐。”
黛玉听了,才知道他是贾母屋里的。又问:“你叫什么?”那丫头道:“我叫傻大姐儿。”黛玉笑了一笑,又问:“你姐姐为什么打你?你说错什么了?”那丫头道:“我干活儿没偷懒,也没做错事儿,就是因为宝二爷娶宝姑娘的事。”
黛玉听了这句,顿时好像天塌了一样,定了定神,叫她:“你跟我来。”那丫头跟黛玉到了背静地方,黛玉问:“宝二爷娶宝姑娘,他为啥打你呢?”傻大姐道:“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奶奶商量了,因为老爷要起身,就赶着和姨太太商量,把宝姑娘娶过来。一是为了给宝二爷冲喜;二是赶着办了,还要给林姑娘说婆家呢。”
黛玉已经彻底呆了。这丫头还继续说:“我又不知道咋样,只和袭人姐姐说了一句:‘又是宝姑娘,又是宝奶奶,这可怎么叫呢?’我又没做错事儿,又没偷懒儿,凭什么打我?”说着又哭了起来。
黛玉此时已经神慌意乱,听不着她说些什么,心里似乎突然塞进一块巨石,堵得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说道:“你回去罢,仔细回去晚了她们又打你。”说着,自己转过身,要挣扎着回潇湘馆去。略动了动,身子却不听使唤。只好站了站,好容易心里大石不见了,又突然间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在眼前消失。两只脚像要离开地面,身子骨都软了。傻大姐儿一溜烟儿地走了。黛玉却只得扶了旁边的树,又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血慢慢流回来,脚也能落地了。黛玉试探着朝前走,跌撞了几步,才踩在点儿上。
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紫鹃取了绢子来,却不见黛玉。找到她时,只见黛玉脸色雪白,眼睛直直的,已经痴了。急忙上前扶她,便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黛玉隐约听见有人说话,随口答应道:“我得问问他去。”紫鹃听了,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搀着他到贾母这边。走到贾母门口,黛玉心里渐渐明晰,见紫鹃搀着自己,便站住问道:
“你多会儿来的?”紫娟陪笑道:“刚到,我拿上绢子便来了。”黛玉咳嗽了一声道:“我们要去哪儿?”“你不是要给老太太请安吗?”紫鹃说。“不必了,我们回去吧。”黛玉说着,便回身走,不用紫鹃搀扶,走得比往常飞快。紫鹃在后面赶着走,竟追不上她。
黛玉出了院门,只管一直走,紫鹃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拽住道:“姑娘,你慢点儿,急什么?”
黛玉仍是急步快走,紫鹃跟着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快到了。紫鹃道:“阿弥陀佛,总算到家了。”这一句还没说完,只见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
紫鹃急忙搀住,雪雁也迎了出来,二人把黛玉扶到床上。在旁边守着,见她渐渐苏醒过来,问紫鹃道:“你们哭什么?”紫鹃见她说话明白,这才放心,因说:“姑娘刚才身上不大好,唬的我们没了主意,所以哭了。”黛玉笑道:“我哪能一下子死了呢。”一句没完,又喘成一处。原来黛玉吐了这口血,心中反而渐渐明白过来,见紫鹃哭了,才想起傻大姐的话来。此时反而不再伤心,只求速死,以了此生。
紫鹃让雪雁守着,想要告诉人去,又不敢。正犹豫间,雪雁说:“别像上回那样,姑娘有了事儿,他们不管,姑娘没事儿,又怨我们大惊小怪。”
紫娟一听这话,反到激起一颗雄心,说:“反正姑娘死了,我也是活不成的,管他呢!”
紫娟索性直接去见贾母,贾母正睡起中觉来,见紫娟这般慌张;因紫娟也在贾母身边多年,是她最得意的大丫头,从未见她这样,便问:“怎么了?”紫娟连忙把刚才的事回了一遍。贾母大惊,说:“这还了得!”贾母连忙着人叫了王夫人凤姐过来,把黛玉的事儿告诉了他们。凤姐道:“我都嘱咐了,什么人走了风?这不添乱吗?”贾母道:“先别管是谁走了风,先瞧黛玉怎样了。”说着,便起身带着王夫人凤姐等人过去看视。
只见黛玉颜面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盂,吐出来的都是带血的痰,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眼,见贾母在旁边,喘吁吁的说道:“老祖宗!你白疼了我了。”贾母一听这话,十分难受,便道:“好孩子,你养着罢!不怕的。你这么年轻,才活多大呀,一定能挺过去的。黛玉微微一笑,把眼又闭上了。雪雁进来道:“大夫来了。”大家知会,都起身往别屋去了,先略避一会儿。
来者正是王济仁,他同贾琏一起进来,把了脉,一句话都不说,起身便走。贾琏急忙追出去拦住:“好歹倒是说说呀。”王济仁说:“单以表症,倒也无妨,只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只需用些敛阴止血的药,就可望好。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她吃药太久,毒入骨血,这个并无药品可救。”贾琏恳求王济仁无论如何也要赐个方,王济仁只好随便开了些减缓病情的药,又说:“恕老夫直言,给这姑娘准备后事吧。”说完,便回太医院了。
贾琏悄悄告诉了贾母,贾母见黛玉如此,又想起女儿贾敏年轻时的样子,不禁百感交集、老泪纵横,出来独与凤姐道:“你们总想瞒着我,如果早说,何至于此?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如何割舍?”凤姐儿唯诺着,不敢回答。
贾母又问紫鹃:“到底你们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回到房中,又叫来袭人问,袭人仍将前日回王夫人的话重述了一遍。贾母道:“我方才看她的样子,已经没几天好日子了!如果真如你们所说,让我如何是好?早知这样,娶林丫头不得了?!都是心肝宝贝,又何苦因宝玉完婚反取她性命!”
袭人无话可说,只低声道:“全凭老太太作主。”贾母心里着急,越发舍不得黛玉了。贾母对王夫人和凤姐说:“若单指身上的病,花多少钱都使得,但林丫头是心病,我们这么一来,岂不害了她!也害了宝玉和宝丫头!”见老太太生了气,王夫人和凤姐都吓得不敢吱声。贾母又说道:“我们不知道,凤丫头你该清楚,宝玉倒底和谁好?还‘掉包计’,我看你如何收场!”
凉了半天,凤姐也没词儿了,只好说:“小时候常给他俩开些玩笑,没想到在一起久了,竟如此当真,可宝姑娘那边的木头已经做成了船,再没回头箭可射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全凭老祖宗裁夺吧。”
贾母又问王夫人:“你看呢?”王夫人这才说:“今儿早起,我就听说,房子里不差什么,都准备妥当了。毕竟是老太太发的话儿,谁敢不依?既已定好了时辰日子,宝姑娘那里,咱们实在是推脱不得,只能先办了再说。”贾母又想了片刻说:“凤儿还是先到那边去,一夜都说结了,必须把宝丫头娶过来。其他的事儿,明天先问问宝玉再说。”
“那林姑娘呢?”凤姐问。“你不是有调包计吗?干脆就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就按你的来,正好给林丫头冲冲喜!没准儿还好了呢?”
凤姐心里明白,嘴上糊涂,她瞪大了眼睛,对老太太说:“您不是想要宝玉把两姑娘都娶了吧?”
贾母哼了一声道:“林丫头正妻,宝丫头也正妻,这有何不可?戏里的尉迟恭不是一次便娶到了黑白两位夫人?这是亲上加亲!”晚上,贾琏才把黛玉药毒至深之事告诉了凤姐。凤姐大悟道:“老祖宗向来心思缜密,我说怎么这样呢。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有办法!”
次日,凤姐吃了早饭便安排林之孝去收拾含芳阁:“要照你琏二爷收拾的那个新房一模一样的!”林之孝不明所以:“二奶奶,怎么还要收拾婚房呢?难不成要办两回?”“你问我,我问谁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林之孝只好照办。
接着,又先去潇湘馆那里道了喜,说:“老太太定了准儿,让把林姑娘娶过去。”紫娟一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凤姐又说:“我说的话也不信吗?老太太要给林妹妹冲喜呢,快准备吧。”
紫娟仍不相信,走出去一问,果然都说是宝二爷要娶林姑娘;这才回去告诉黛玉,大家欢天喜地的开始准备。凤姐又去贾母那儿,走进里屋对宝玉说道:“宝兄弟大喜!老太太已择了吉日,要给你娶亲了。你喜欢不喜欢?”宝玉听了,只管笑,微微点了点头。凤姐笑道:“给你把林妹妹娶过来,好不好?”宝玉一听,立刻拍着手大笑起来,似乎清楚了很多。
凤姐也猜不透他是明白,还是糊涂,又问:“你好了就给你娶林妹妹,若还这么傻,就不给你娶了。”宝玉忽然正色道:“我不傻,你才傻呢。”说着,便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林妹妹,叫他放心。”凤姐忙扶住了说:“林妹妹早知道了。她如今要做新媳妇了,自然害羞,不肯见你的。”宝玉道:“娶过来不就见着了?”凤姐又好笑,又着忙,心想:老太太和袭人的话果然不差。一提到林妹妹,虽仍说些疯话,却觉得立刻明白些了。看来真得假戏真作,真戏假唱,弄两出了。便说道:“你好好儿的她便来,你若还这么疯疯癫癫的,就娶不过来了。”宝玉说道:“只要让我娶她,做什么都可以。”凤姐一听,心中一动,便出来告诉贾母,贾母又叮嘱她,一定要做到两边都不露真方好。凤姐最明白贾母心思,拍着胸脯说:“您就瞧好吧,我可是个全样班主,保准给您唱好这出戏!”
凤姐此时早忘了身上的病,又拿出给秦可卿办丧事时的劲头来。她把管家婆子丫头小子们都分拔停当,各负其责。贾母的意思凤姐很清楚,越简单越好,现在不是铺排的时候,也铺排不起,关键是治病救命要紧。因此,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于是,贾府上上下下都放起“红”来,像起了一片片的火,喜庆之事对内不对外,都说是要冲喜。晚饭后,她又跑到薛姨妈那里游说,只说:“总惦记着这边,来瞧瞧。”
薛姨妈感激不尽,趁着说了些关于薛蟠的话。喝了茶,薛姨妈叫人告诉宝钗,凤姐连忙拦住,说:“姑妈不必告诉宝妹妹。”又向薛姨妈陪笑说道:“老太太让我来,一则为瞧姑妈,二则也有句要紧的话。”薛姨妈听了,点了点头。凤姐便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宝兄弟成了家冲冲喜,借大妹妹的金锁压压邪气,只怕身上的邪盅就好了。”薛姨妈心里也愿意,只怕宝钗委屈,说道:“也使得,只是大家还要从长计议才好。”凤姐又说:“姨太太这会子家里没人,不如把妆奁一概蠲免,明日就过门才好。既作了亲,便要早过来,早来一天,大家就早放一天心。”正说着,贾母又差鸳鸯过来候信儿。薛姨妈见这般光景,只得满口应承。当时便议定凤姐夫妇作媒人。
次日,薛姨妈将这边的话细细地告诉了宝钗,还说:“我已经应承了。”宝钗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己垂泪。薛姨妈好言劝慰,解释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