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你想不出来,我们也想不出来,所以上一回上朝,我们被他的手下关在大明宫里足足有半个月,最后才商量出来,下一回祭祀太庙,由他主祭,他这才答应放我们回来……”
“荒谬!他凭什么?”
李虎听得胸口怒气郁结,拍桌而起。
“就凭他是亲征漠北的将军,凭他也是第九境的武夫!若是他想我们死,恐怕你今天夜里就见不到章某了。”
“所以,你想我去和他……拼了?”
“我章某的为人,还不至于龌龊至此吧?”章颖苦笑一下。
“勇壮侯究竟想做什么,哪怕他真的想改天换日,到最后无非杀了我们这些人,对九州万方的百姓大概是没什么影响的,不过就是换了一个人称陛下而已。”
“我派人去正德寺截你,让你留在我府上,都是为了保护你。”
李虎默然,心中做起了推算,假如那位将军已经视自己为对手,假如正德寺已经和勇壮侯勾结在了一块,那自己要是进了正德寺,该是如何凶险的局面?
“你是不是觉得,当年勇壮侯抄你家满门,你侥幸活了下来去做了和尚,他就看不出来你是镇远将军的后人?”
章颖轻蔑一笑,说道:“别说是他的,就连我这个查案的,稍微翻一下当年的旧案都能搜查出来。你觉得他真就会放过你?”
李虎心中大惊,这是他第一回被人识破了身份。
出家之前,他是镇远将军唯一的后人。当他还在少年时候,想要为父母报仇,才学习了那邪异的刀法,却不想自己阴差阳错下进了正德寺,自甘放下了前身事,那刀法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按他现在的心性,自然不会因为当年的仇恨就向勇壮侯发起挑战。
可是……
可是作为一名僧人,他终究是要回到正德寺的。
哪怕如今的正德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精神,那也需要一个人,将这座千年古寺传承下去。
如果他这时候回到寺里,质疑弘正接任住持一事,必然会被视为对勇壮侯一方的挑衅,进而引起一场大战。
可他又不甘心坐视一切就这样发生。
“我只当是情形复杂,没有想到会复杂到这个程度。”
李虎面色沉重如水,发出一声感叹。
“我已经为你想好了一条对策,不仅可以保下正德寺的传承,削弱勇壮侯的气焰,还能让你得到功德之力,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万全之策。”
李虎闻言,脸上的愁云顿时消减了一大半,俯身向前探问道:“什么对策?”
“自立门户,建一个善堂,号称正德寺的分场,免费做些法事就行。”
李虎有些犹豫,心中思考着怎么做的影响,那边章颖便为他分析起来。
“你是正德寺弘善大师唯一的传人,自然有资格设下这个分场,顺带积攒些功德,也能帮助你修成圆满。至于我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趁着正德寺巴结达官贵胄的时候,推举出一个免费给穷苦百姓做善事的僧人,挖挖他的墙根。”
章颖见李虎还有些迟疑,进而说道:“四年战乱,有几家没有白事要办?既然正德寺不收那些小门小户的香火,也得有人给他们排忧解难,也算是造福人间了。”
这番话说动了李虎,他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你答应下来,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让工部拨一间铺面出来,供你使用。”
章颖大喜,斟了两满杯素酒,与李虎碰杯相庆。待李虎转身离开,就回到桌案上,拉出一张绢布,在上头写起了公文。
月上中天,章府上下静得出奇,只有章颖这一间会客厅依然灯火通明。
侍奉他的管家已经早早睡去,砚池里的墨水干了,他也只好自己亲自去磨墨。
一道身影忽然从屋檐上翻了下来,定睛一看,正是章红。
章红上半身子被阴影笼罩着,脸上的表情并不分明。只听她缓缓开口说道:“父亲,你说李虎他真会遂我们的心愿么?我担心……”
微弱的烛光下,墨锭在章颖手中逐渐化成了墨水,终于墨好了一汪黑墨,章颖满意地点了点头,提笔在公文上勾画起来。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