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强点了点头,抓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可算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事,大师也是从漠北回来的?”
李虎点了点头。
他确实到过漠北,不过那已经是战争后期时候的事了,眼前这名汉子,看起来更像是长期驻扎在漠北前线的军人,连说话时都带了些异族人的口音。
“别看今天回到帝京的人不少,浩浩荡荡的有小一万男丁,可这里面上过漠北前线的就没有几个,更不要说和鞑子正面厮杀过了。看着他们,竟然找不到一点上过上过战场的痕迹,兄弟我就觉得无比地烦躁!”
望着叹气的苏有强,李虎宽慰道:“这是帝京,天子脚下的地方,也是大后方,要是帝京的男子都要上前线了,底下九州万方的百姓,就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苏有强沉吟了一会,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说道:“山字营除了我之外,还有三十六人活着,他们分散去了各地。在今天这个地方,除了我们之外,还会有谁记得嘉峪关前的血战?”
李虎又点了点头,理解他的心情。
不过他心中觉得,只要打退了南下的鞑子,有没有人记得自己不算要紧的事。
二人又聊了些各自在关外的见闻,各自的遭遇,不知不觉,就到了入夜时分。
只听从酒楼二层的厢房里传出胡琴的旋律,一位穿着长衫的老先生走上了中央的戏台,伴着乐曲,讲起了战争中的传奇故事。
苏有强来了兴致,介绍起那厢房中的女子。据他所言,厢房中的小桃红是一位名震帝京的绝色名妓。寻常时候,达官显贵也难有幸见她一面。而在今晚,她亲临酒楼献上艺,就是为了慰问凯旋的将士。
他还未参军的时候,还是个喜欢凑热闹的青年人,对这些事情,有百闻而无一见,今天自然表现得格外兴奋。
至于李虎,他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然而听那说书先生讲过了几段之后,他却苦笑了一下,劝李虎消消怒气。
原来,这一出讲的是朝廷的军队被鞑子打得节节败退,山字营险些大意失守嘉陵关,勇壮侯率九万大军与鞑子的主力决战,剿灭金帐王庭,才扭转战争走向,拯救了大宣朝国运的故事。
嘉陵关保卫战与勇壮侯指挥的大决战几乎在同一天发生,都是影响战局走向的关键战役,在行伍中也是常常被人提起,只是把两场战役说成这种关系的说法,从未在军中流传过。
就在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同时,竟然有人在后方散播着精心编排的故事。
李虎惊愕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有强气得涨红了眉毛,捏碎了指尖的酒杯。
然而酒楼中的众人却没有任何鉴别能力,为勇壮侯叫好的声音一浪接过一浪。
“要不是勇壮侯抽调了玉门关、阳平关和嘉陵关三座大关的守军,鞑子的精锐怎么会打到嘉陵关城下?”
苏有强再也无法抑制下心中的怒火,走到台前与说书先生对峙,质问他从未去过前线,谁教他这样随意点评军务。
那说书先生顿时没了分寸,小声辩解起来,声称自己只是根据他人提供的材料,改编而已。
“满城的先生,都是这么说的,又何止我一家呢,军爷……您偏与我过不去,我才要想知道您背后站着哪位官爷呢!”
三两句话,反而让苏有强陷入不义的境地,惹得众人指责。
他见四周无人相信自己的说法,又急又气,睁圆了双目,走到了台上,脱下了上衣,露出满是刀疤的胸膛。
“这位先生讲了山字营的不是,但我能告诉各位,山字营没有一个孬种,有我胸口的刀疤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