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档子事，十七的酒也醒了。他的脑中开始复盘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自己与李家的渊源，就是前些日子受雇来李家做白事准备工作，结果李铁牛临时变卦，本来日结的工钱一定要等到今天结。于是今天自己一早便登门拜访，期待结完尾款就出城好好玩一趟。结果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找着李铁牛人影。想着自己要不混到饭桌上喝两口再说——结果喝大了，至于怎么去到柴房房顶的，十七也记不得了。

然后？

然后就是自己趴在李家柴房房顶吐了乾楠一身。

“哎呀，李师傅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是那个，就是那个……那个，作为主角第一章都过了一半还没登场所以有些放纵了。关于吐您儿子一身的事，真的是实在对不起！”十七郑重的深鞠一躬，毕竟这场乌龙因自己贪杯而起，只能希望眼前两人不追究自己的问题了——不然刚赚的委托费可就要全额退回去了。

“道歉的话也不必说了，事情都发生了，已经有严重的后果了，现在的道歉还有什么用。”李铁牛说着，起身想要离开座位。可他的身体刚转向乾楠一侧，刺鼻的呕吐物味又让他被迫坐下。

这味儿杀伤力真大。

站在一边的乾楠似乎发觉了父亲的异样，将右手抬起嗅了一嗅——

呕——

这味道还是那么浓。

乾楠干呕几下，然后又强装镇定。

沉默良久，李铁牛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说到：“再说了，现在这件事情的后果，已经不是一句道歉的话能够解决的了……托您的福，我们家的铁匠铺都快开不下去了——”

“诶，因为我吗？”十七有些懵。

没有回答，李铁牛站起身，自顾自地展开了他的演讲：

“八年前，卫国战争结束，蕨人打败了这个剑士的国度。半年后，蕨人的新政权在这个国家拔地而起。剑士的国度——阿瓦隆，易了新主。新的律法规定，只要是生活在阿瓦隆的人类，不得配备武器，不得习武。曾经的剑士大家，在这八年间已经走向了灭亡。被新律法限制连带的，我们铸铁一行也受到了影响。铁匠铺不能铸造武器，客户走的一干二净，如今我们爷俩靠着给街坊邻里打些铁质家具赚赚小钱为生。如今入不敷出，甚至不知道吃了这一顿还能不能吃到下一顿……即便如此，我们也一直努力到现在……”

李铁牛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值得双手掩面抽泣。

“呃，所以你这铁匠铺开不下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十七有些没有搞清楚状况。

“有，当然有。”乾楠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左手轻轻抹着眼泪，接着说，“你喝醉了酒，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白天，你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然后你不知道从哪儿弄的火把给我们家的仓库点燃了。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仓库里的东西已经和仓库一起成灰烬了……现在，现在……呜呜呜呜呜——”

“我？我吗？你说我？你说我放火烧你们仓库？”十七一脸的不可置信。

“诶，请看监控。”李铁牛说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遥控器，按下开关后，一边的白墙上就开始播放起了监控的录屏。

等下，监控？

“我靠，拜托你们严谨点好不好，这个时代哪里来的监控啊！”十七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

乾楠不以为然，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到：”拜托，监控是什么高级玩意儿吗？我们这个时代飞机大炮都有了，还差这一个监控吗？”

“哦，也是哦。”十七左手托住下颚，貌似并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

“这tm什么设定啊，我怎么还就这么接受了啊！这tm到底tm是以什么时代为背景的小说啊！”十七站起身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乾楠还是那副样子，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到：“架空世界观啊，还能是啥？拜托，以中国古代为模子套上现代的科技树，这个设定超~赞的好不好！你没看过《O魂》吗？你当那个看就好了。”

喔，合理。

十七无话可说，尴尬的抹了抹嘴坐下了。

“算啦，监控的视频貌似出了点问题不能播放了，不过没事，我这里还有照片，你看！”李铁牛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小小的相片——上面是着火的仓库，和睡在着火仓库上的十七。

“证据就在这，你认不认罪吧。”乾楠得意洋洋，欣赏着十七窘迫的样子。

而十七，还在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相片。

不对，这照片不对劲。十七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很胖，而且衣服……

十七抬头看了一眼李铁牛，他现在身上穿的和照片上的自己一模一样！

“靠，这是你吧！衣服都一模一样！你只是把你自己p成了我对吧！说话！”

“诶，十七先生，此言差矣。这个时代可没有P图技术，再说了，这是我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图，众所周知~视频是不能P的，所以，这就是你，就算穿着我的衣服，可他的脸是你，那就是你干的。哦耶！”李铁牛说完，兴奋的和乾楠击了个掌。

“栽赃，你纯栽赃啊！现在你和我说这个时代没有那种技术了？谁信啊！”

“诶，你不用信。警察信就行了。来吧，私了还是公了？”乾楠说着，从一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纸是一份合同，赔偿合同，上面详细的罗列了仓库内的东西，一共是——五千万里拉。

“五……五千万！”十七突觉有些呼吸不畅。

“栽赃……纯栽赃……好恶毒的两个人……”十七的左脸抽搐着，面部的表情逐渐扭曲——然后两眼一白，晕了。

也是，五千万，对于只能接接邻里委托帮点小忙的十七来说五千万真是一笔天文数字——甚至不用五千万，五千里拉可能都没见过。

“哇，十七先生，你别吓我，十七先生，十七先生！”乾楠见到十七突然的晕厥，吓得神经紧绷，双手握住十七的两肩不断的摇晃。

“先测测还有没有呼吸！”

“哦，对！”乾楠听到父亲的话，连忙将两根手指放到十七的鼻子下面。

太好了，还有呼吸，只是晕过去了。不过，他在最重要的阶段晕了？

见到十七这样，乾楠的神情有些复杂

“父亲，果然凭着讹诈别人钱财复兴铁匠铺的计划是实施不了的。”乾楠有些沮丧，瘫坐在地上。

“儿啊，就算靠讹诈骗到了钱财，你用的心安理得吗？靠不义之财发家，这本身就是个错误。十七先生是个好人，而好人，就不该被诬陷，诬告，不该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李铁牛看向儿子，“对不起啊，小楠。都怪我，我一直执着于将手艺传授给你，却忘了教你做人。你能做出这种事，都是我这个父亲引导不当。这一点，是父亲的疏忽，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今天我陪你做这一场，也是希望你能长长记性。诸如此类的事，别再做了。”

“爹……父亲。如果今天十七先生真的交了五千万给我们，那您会怎么样？”乾楠脸色惨白，对上了李铁牛慈祥的目光。

“谁知道呢？我也许会把合同撕了，再把你逐出家门。别说讹上了，就是刚才看到十七昏过去你都没反应的话，我都要把你赶出去。”李铁牛说着，将乾楠从地上扶起。

“好了，事态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去吧，赶紧叫医生来看看十七先生。”李铁牛轻拍乾楠的肩膀，说到。

“哟~要去哪儿啊~乾公子，李师傅~”

细到尖锐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李铁牛乾楠二人循声望去，一高一矮两人站立在门口，将门框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