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坏了宗法,郭娘子也难逃干系!”
支豹骂嚷挣扎,竟然甩不脱李方的手。
梁广猛然一惊,方才动静闹得大,帷布内的郭娘子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不传话、不露面,摆明不想干预支豹拿人,任凭事态发展。
在郭娘子眼里,只要两队氐兵、汉兵不发生火并,死几个汉人根本不算什么!
那些个睡窝棚的奴人与畜产同等,他们这些睡羊皮褥子的汉兵又好得到哪里去?
倒不是郭娘子身为氐族权贵之妻,偏向于氐人。
而是在当今宗法制时代,阶级分明,人身依附关系极强。
在宗族上层眼里,奴隶、家籍僮仆、私兵部曲其实根本算不得人!
梁广心头泛起丝丝寒意,想通这些,对于宗族门阀时代的黑暗又多了几分深刻了解。
片刻后,一名四十岁许的仆婢出现在众人面前。
支豹和李方急忙见礼,口称:“刘姥!”
刘姥冷着脸:“娘子有训,什长梁广以卑犯尊,罚其到蓝田矿冶劳役两月,以示惩戒!
伯长支豹纵马冲撞,罚钱五百!
队主李方擅离营地,御下不严,罚钱一千!
汝等不可再生事,速速整备行装,准备起行回京!”
说罢,刘姥看了眼梁广,转身步入畜车内圈,消失在帷布之后。
支豹恶狠狠地唾了口:“算是便宜尔等狗奴了!”
郭娘子派刘姥传话,纵使支豹火气难消,也不敢忤逆,带领一队氐兵散去。
李方长松口气,冲支豹背影呸了口:“尔母婢的西域胡贼,乃公迟早弄死你!”
梁广搀扶邓兴:“伤势如何?”
邓兴挣扎着跪倒,哽咽道:“兴叩谢什长救命之恩!”
“快起来!”
梁广轻轻一拽便把他拉起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黑瘦小子,笑道:“你这瘦猴倒是胆量不俗,有种!”
邓兴挠头:“什长为救我才激怒伯长,我又怎能弃什长不顾?”
梁广大笑:“甚好!今日我便认下你这义气兄弟!”
邓兴咧嘴憨笑,眼里涌出欢喜雀跃。
什长颇为勇武,和他做兄弟,自己在梁氏私兵里也能有个照应。
安抚了几句,梁广让邓兴先下去歇息。
其余八名少年兵却是低着头从旁边走开,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几位汉兵什长围上前嘘寒问暖,盛赞梁广刚才豪勇之姿,纷纷表示钦佩。
梁广面上挂笑,与他们客套几句。
待众人散去,李方叹了口气:“你也莫怪他们怯弱势利,都是为养家糊口,得罪支豹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梁广淡淡道:“无妨,我能想得通。”
李方拍拍他肩头:“似邓兴这般义气之人,值得拉拢栽培。
今后在军中闯荡,身边少不了袍泽手足支持。”
梁广抱拳:“多谢队主提点!”
李方嘿嘿笑笑,却又脸一垮:“乃公屙泡屎的工夫,就损失了一千钱,还被那贼杀的打了一耳光,真是晦气!
这钱,今后你可得赔我!”
梁广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道:“这宗族私兵我实在不愿做。
听闻天王发诸州兵马伐晋,我想投身官军出征,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请队主指教!”
李方眼珠轮了轮:“我与你母同姓,和你父又曾是袍泽,与你家也算有些渊源。
你若唤我一声‘舅’,今后我便帮你,如何?”
梁广愕然,万没想到李方竟然想和他攀亲!
“呵呵,队主,你还真是......”
~~~
营地另一边。
支豹拨开围拢的一众氐兵,看着倒地的战马艰难喷吐鼻息,口鼻不停冒血,生机几近断绝。
支豹脸色铁青难看,眼里还闪烁几分惊恐!
那贱奴,只一拳,便打死了他的坐骑!
这是何等惊人的神力!
太可怕了!
绝不能任凭此子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