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民警小张一看钱有利如此霸道,想狠狠地训他一顿,一看所长已经和钱有利穿一条裤子,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警,既无权也没有资格阻止事情的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钱有利和钱老太太走了,所长又对李老太太耍起威风来。
“你要是再不承认,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跟你走一趟,为什么?你是派出所所长,是国家的干部,你为什么和钱有利合起伙来欺负俺!你不要以为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村老太太,没啥章程,就可以任意欺负,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俺哪里也不去!”
“告诉你,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你休想倚老卖老耍无赖,我不吃你这一套!”
“俺倚老卖老耍无赖?俺比你娘的年龄都大,你年纪轻轻的说这话,就一点也不脸红吗!国家干部都讲理,你为什么只相信钱有利和钱老婆子不相信俺!你不仅凭钱老太太一句话就认准是俺造得谣!还不等把问题弄清楚就把钱老婆子放走了,公安讲公正公平大公无私,你这样做公正公平吗!是大公无私吗!你和钱有利说的话俺都听见了,当着这么多人说那种话,还像个国家干部吗?你这样对待俺,难道就一点也不害臊吗!就不亏心吗!”
“你都听见了,你真是愚昧头顶,听见什么都没有用,别以为你一恐吓我就害怕了,就放过你了,你是痴心妄想,我没功夫和你说费话,跟我走!”
所长推了李老太太一把,李老太太差一点摔倒了。二柱和三柱都吓得哭起来,拉着李老太太的手不放。
“都别哭,奶奶哪里都不去!”
就在这时,赵金芳和振岭媳妇干活回来了,赵金芳习惯性地瞅了瞅自家,发现门口站着不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往回跑。振岭媳妇在后面紧紧跟着。
赵金芳进了院一看有三个公安人员,下意识地看了看所长,然后问李老太太发生什么事情了。李老太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赵金芳立刻就明白了,很显然,钱有利是想借刀杀人,所长则是趋炎附势巴结钱家,两个人已经穿一条裤子了。本来是一件很简单事情,这样一来就变得扑朔迷离复杂多了,公平正义极有可能被徇私枉法所替代。凭自己的地位,无论说啥都没有用。如果把事情挑明了,所长不但不认错,还会恼羞成怒更加肆意妄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长,俺娘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而且天天在家看孩子,连大门都很少出去,她上哪里造谣去?何况又这么大岁数了,连统购统销是咋回事都不明白,她咋造谣啊?再说了,造谣都得为了点什么,说俺娘造谣,她为了捞到啥好处?再说了,国家对棉花实行还没有对外公布,她怎么可能知道统购统销的事?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文化的老太太,她能凭空捏造出谣言来吗?何况谁都知道造谣不是一般的事,都躲还躲不及呢,她哪有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去造谣!所长,你要明察!”
不管赵金芳说话多心平气多有理有据,所长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他所需要的只有钱有力能给他,赵金芳不仅给不了他,还有可能成为他升迁的绊脚石。所长已经利令智昏,赵金芳说的越在理,所长越恼羞成怒,认为赵金芳是当众羞辱他指责他,不等赵金芳把话说完就勃然大怒,气呼呼地质问起赵金芳和老太太什么关系。
“俺是她儿媳妇。”
“叫什么名字?”
“赵金芳。”
“赵金芳,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的!不过,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说得再好再头头是道,也掩盖不住事情的真相!没有文化就不会谣了?年龄大就没有能力造谣了?你娘造谣图的是啥,你问谁呢!她图啥她知道你也知道,还用得着我告诉你吗!还巧辩说什么你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造谣,我看你娘比谁的胆子都大!”所长指着众人问道:“那你说,这些人谁会造谣,谁不会造谣!谁有能力造谣,谁没有能力造谣!”
“你咋这么说话呢!让俺说他们谁会造谣谁不会造谣,你这是让俺说话吗?你是想用这样的办法封俺的嘴,不让俺说话!”
“我不让你说话,我堵住你的嘴了吗?没有吧!那好,我让你说,你想说啥就说!不过,我得警告你,不准胡说八道!否则,将以造谣惑众论处,并罪加一等!”
“所长,你不想让俺说话就直截了当的说,别有用这种办法吓唬俺!俺明人不做暗事,从来不昧着良心说话,也从来不望风捕影诬赖好人!城关村的人都知道,俺们家和钱家素不来往,连话都很少说,俺娘即使造谣也不会去找她造谣!所长,你是国家的公安干部,要秉公办案,不要冤枉好人!”
“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你们家和钱家连话都很少说,说明你们两家有恩怨,正好给我提供了栽赃陷害钱家的证据!赵金芳,你别以为我是傻瓜,也不要把我们当成村干部,只要一胡搅蛮缠就拿你没办法了!我郑重地警告你,你那一套对付村干部还管点用,想用来对付我,你看错人了,是白日做梦!告诉你,你休想抵赖蒙混过关!”
赵金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堂堂的所长竟然也昧着良心说话,气得不知道说啥好。
“赵金芳,我没功夫和你闲磨牙,看来不不拿出证据来你是不服气了,那就让你们自己证明自己吧!”所长转身问李老太太:“你买没买布?”
其实所长并不知道李老太太买没买布,但是,他料定,如果李老太太知道了凭票购买棉布的事也一定去买。如果没有买布,反正主动权和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诈一诈也没啥大不了的。
李老太太心实,觉得自己就买了十来尺布,足以说明自己不是造谣的人,就实话实说了。
“俺买了,可俺没买多少。钱老婆子先进的城,俺后进的城,买了几尺次一点的布就回来了。钱老太太比谁买的都多,你为什么不审问他,偏偏黑上俺了!”
“李老太太,这可不是买多买少的问,也不是谁先进的城谁后进的城的问题。造谣的人不一定买布,也不一定多买布,造谣和买不买布没有关系,和进没进城也没有关系,你即使一尺布也没买,也没有进城,也证明不了你没造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后进的城,你为什么比她们先回来了?”
“因为俺买得少,买得又都是别人都不愿意买的次布,所以就先回来了。你啥意思?难道谁先回来,就是谁造的谣了,你还讲不讲理!”
“我不讲理?照你这么说,先回来的没有造谣,谁后回来谁就是造谣者了?真是岂有此理!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敢巧辩,事实胜于雄辩,你再会巧辩也没有用!”
赵金芳一看所长蛮不讲理只好撕破脸了。
“其实,到底是谁造得谣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不敢得罪钱家也就罢了,但也不能让别人当替罪羊!”
“我问你,钱老太太造谣你亲自听见了还是亲自看见了?没想到你婆媳俩都能言善辩非常狡猾,就凭这一点,就说明你不是个正经人!”
“俺不是个正经人?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老百姓,谁不是正经人,天知道地知道老百姓也知道!所长,老百姓的心里都有杆秤,你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但是,黑的永远变不成白的!只可惜,你不珍惜你的工作和老百姓对你的信任,不仅丢尽了你自己的脸,也给国家干部的脸上抹了黑!”
“赵金芳!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污蔑我,污蔑国家干部!我终于弄明白了,造谣的人不是别人是你!”所长气得要发疯了。
“俺干活刚回来,根本就不知道是咋回事,你咋瞪着眼地胡说呢!俺问你,你凭什么说不是钱老婆子造的谣?你有证据吗!又凭什么说俺婆婆造的谣?出了钱老婆子栽赃陷害,谁亲自看见了亲自听见了?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光明正大,不能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泼妇!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走,到派出所去!”
“走就走,上哪去俺都不怕!”
赵金芳一看跟所长有理也讲不清,正想去找公安局的领导,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哪里知道,一个没有文化和社会经验又极其匮乏的农村妇女,仅凭正直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有文化有社会经验的心术不正的人,他想去找工具的领导,正好上了所长得当。
李老太太对别的事情可能不清楚,但是,对社会上的一些歪门邪道的事和人还是心知肚明的。她知道所长不怀好心,媳妇去了肯定凶多吉少。她不希望儿媳妇被人凌辱,她要跟所长去。
“文翰家,你不能去!所长是啥目的你还没看明白吗,这贴膏药不贴在咱身上,他是不会罢休的!娘都这么大岁数了,没啥可在乎的了。你可不行,你的路还长着呢,不能让他坏了你的名声!娘去,娘倒要看看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和讲理的人!”
“娘,您不用担心。他如果不讲理俺就去找他们的领导,俺就不信他们的领导也不讲理!”
“婶子,您不能去,要去也得等俺大叔回来再说!”振岭媳妇也觉着不妥,拉住赵金芳不让她走。
“你们城关村咋这么多刁妇呢!你再多嘴,连你一块带走!”所长恶狠狠地瞪着振岭媳妇说。
振岭媳妇吓得不敢吱声了。二柱和弟弟虽然不知道所长如何处理母亲,但是,从所长蛮横的态度里知道,所长一定会折磨母亲,可又不知到怎么办,拉着母亲哭起来。
“不用怕,他不敢把娘咋地,娘一会儿就回来。”赵金芳安慰儿子道。
派出所长把儿媳妇带走了。李老太太觉得是自己害了儿媳妇,进了屋就嚎啕大哭起来。李老太太一哭,二柱、三柱、四柱也都跟着哭起来。振岭媳妇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安慰安慰这个安慰安慰那个。
“振岭家,都怪俺听信了该死的钱老婆子的话,才招来这么大的祸,俺咋这么没有用啊!李家咋这么不顺当啊!咋啥事都让李家摊上啊!大奶奶对钱家不讲理能想通,所长是公家的人,咱和他又无冤无仇,应该替老百姓主持公道,咋连国家干部的脸都不顾了,也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他还是不是人啊!你看他那恶狠狠的样子,他不会放过你婶子的,你婶子这一去就落入虎口了!他要是把你婶子送笆篱子里去咋办啊!咱找谁去评理啊!”
“大奶奶,谁不知道咱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哪能他说啥就是啥!他不讲理昧着良心办事,上面的领导一定不会像他这样,一定主持公道!您放心吧,用不多大会儿俺婶子就回来了。”
其实振岭媳妇心里也没底,她只能凭自己的想象来安慰李老太太,其实,除了这样安慰老太太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一会儿大柱就放学回来,一看奶奶和弟弟都在哭迫不及待地问奶奶咋地啦、出啥事啦。振岭媳妇把事情的经过一说,李天明转身就走。
“天明!你干啥去?”
“俺去找派出所长!”
“大柱,你赶快回来!自古以来,贫不跟富斗民不与官争!你去了不但没有用,弄不好,他们会把你也扣在那里!”
不管李老太太怎么喊,李天明头也没回拼命地朝城里跑。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所长为了显示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让赵金芳出丑,不仅故意迈着八字步一步三摇地走走停停,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地和熟人打招呼,还特意洋洋得意地回头看看赵金芳。
刚开始赵金芳还觉着没啥,以为自己没有做亏心的事更没有做犯法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也没当回事。不知什么时候后面跟着一帮人边走边议论,路旁的人和行人也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赵金芳瞅了瞅前后左右的人,脸立刻红了,暗暗叫苦不迭:“谁都知道,凡是被警察抓起来的人都是坏人。自己的身上脸上也没有贴着自己是好人不是坏人的帖子,谁知道是咋回事。更何况,所长还特意地用自己的表情告诉人们,这个女人是自己刚刚抓到的造谣分子,有几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肯定把自己当成坏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用不多大工夫,城里城外的人就全知道自己是造谣分子了。就算以后把事情弄明白了,谁能城里城外地贴告示告诉人们事情的真相啊!靠自己去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有多少人相信啊,谁知道这个黑锅要背到啥时候啊。自己咋这么傻呢,明知道所长存心不良,为什么还跟着他来找公安局的领导。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吗。赵金芳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别的了,只希望快一点到派出所。
时间总是这样,你越希望它过得快点它越慢;当你希望它慢点的时候,它又如白驹过隙一般快。现在的赵金芳,多么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啊,恨不得立刻就到派出所。可是,从城关村到派出所,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距离也就是两三里地远,而赵金芳觉得时间比一天都长,路也是那么的远,比绕着金县的城墙走一圈还远。
赵金芳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后来又一想,自己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等把真相弄明白了,不用自己说,一传十十传百也就都知道是咋回事了。想到这里,赵金芳心里平静了许多。她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我安慰,事情并不会按照她的意愿发展。
小张不仅对所长和钱有利之间的互相吹捧感到肉麻和反感,也从中看出了钱有利之歹毒以及所长急功近利和趋炎附势的本性。而赵金芳和李老太太都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劳动妇女,连自己都不知道凭票购买棉布的事,她们哪有获取这么重大机密的渠道和条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金芳是冤枉的,李老太太也不过是受了他人的蒙蔽,稀里糊涂地跟着买了几尺布。而钱老太太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从钱老大那里获取凭票买棉布的信息,也具有散布谣言的条件,十有八九出是她造的谣。一路上,小张看看赵金芳那无比羞愧的样子,再看看所长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越想越来气。觉着如果再不管不问,不仅对工作不负责任,而且对赵金芳见死不救,也有悖于一个警察的职责和道德。思量再三,决定向所长说明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