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
“好!我准备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根【凝针】,举起手,就要朝羽落手臂上扎下去。
“欸!等等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你?你准备什么?”
“我怕疼!”
羽落带着哭腔道,她问暮叶:
“你又准备什么?”
“我怕血!”
她气急败坏的回答,好不容易放空思想,抽离心智,聚集起那超越平常的勇气,她一挣扎,全没了!
“等等,你怕血?你不是医师吗?你怎么会怕血啊?!”
羽落惊恐,暮梢这妹妹真的靠谱吗?
“骂谁呢?谁是医师啊!我是药师!”
“这俩有什么区别吗?”
“【医师】是下等人才干的职业!我堂堂暮家药庭主管,不是看在我哥的份上,能给你行医?!”
虽说羽落很了解她,这部分内行的知识她还真不知道。
【在传统目像人的观念里,药师与医师是两种职业,药师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女子可以担任,而医师只是一种普通的谋生职业。】
“你…你不会是第一次行医吧?”
“是啊!怎么啦?瞧不起我?”
她嘟起嘴。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医师相关的知识,但成日呆在这无聊的药庭里,她还是了解过一些的。
绝对没到能让人看不起的地步。
她抓紧羽落的手,认真盯着她道,
“为了给你治病,我可是下足了决心的!你别辜负我的好意!”
“但…但是你一直拿着针,悬在我手上,又不肯扎下来,我好害怕…”
“有什么怕的!这针又扎不死你!这次一鼓作气!来!”
她手起针落,扎入羽落手臂上,能感觉她猛地一颤,微微发抖。
好了,扎完针后,下一步,就是…【品血】。
【凝针:目像人用于抽血的医用道具。外形是一根冒着寒气的细针,扎入皮肤后,会在灰液中融化、凝结部分灰液,形成一条细小通道,医师便可吮吸出血液。
品血:部分目像人的味觉发达,能够通过“品血”来感知血性是否正常。】
血…血…不过是身体里流动的液体,自己体内也有,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鼓足勇气,柔嫩的嘴唇含住她冰冷的肌肤,开始吮吸起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入嘴中,腥味,流淌在她的舌间,浸满她的牙缝,向喉咙口流去…
强烈的不适感从胸口涌出,她捂住嘴,向门外跑去。
呕…呕…
羽落听到了外面呕吐的声音。
手臂上传来寒冷而尖锐的疼痛感,连着整条手臂都在发痛,她紧捂着伤口,闭眼调整呼吸。
很快,皮肤上的小洞开始愈合了,只留下一小点疤痕,不疼了,太好了。
【大部分生物的皮肤下都有一层灰液,受轻伤只会流出灰液,伤重时才会见血,大部分天守人都很少有流血的时候。】
砰。
暮叶推开门,微微喘气。
“医…呃不,药师…您还好吗?”
羽落礼貌而小心的问。
“没事,刚才不适应罢了,血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暮叶来到她身边,坐下,温柔的牵起她的手,看向她的手臂,令她感到一阵不详的恶寒。
“洞呢?”
她问。
“愈,愈合了呀。”
“哦。”
她点点头,又从盘子里拿起一根凝针。
“啊!不!不要!好痛!”
“我还没扎,你惨叫什么?”
暮叶一脸鄙夷的望着她。
“欸,我觉得要不咱还是…”
话还没说完,暮叶趁她不注意一针扎了进去。
…
品过血后,她用各种药液对血做了试验,均无反应。
看来羽落目前只患有觉寒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些病会加速觉寒瘟的病程,导致患者存活时间远低于预期,看来,她还是实打实的能活五天。
不过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倒是挺乐观的。
“暮叶,你爱吃苍花雪甘果吗?”
她突然问。
苍花雪甘果?那个好吃!又甜又清爽,特别可口…咦?她是怎么知道的?
“嗯。”
她头也不回的点点头,继续试验着晶石皿里的血。
“那你爱吃香叶炖豚肉吗?”
这女人是暗中调查过自己吗?什么来头!怎么自己喜欢吃什么她都知道?连问两个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仔细一想,真是令人不安!
“你怎么知道的?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于是她问。
“因为这两道菜你托暮梢带了两次呀。”
哦…她记得,之前吃到这两个菜时,特别好吃,于是她就吩咐手下去暮梢工坊里给他捎话,让他下次再带这个来。
等等,这两道菜不会就是这女人做的吧?
她有一个怪癖,每道菜都不喜欢连着吃两次,除非特别喜欢的,这事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而了解她的人少之又少。
难道这一份真是她做的?本来她都觉得自己上当了,大部分有名的厨子都是目像人,天守人怎么做得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但要不是她做的,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咦…奇怪,怎么把这两个菜搭配在一起后,你就不喜欢了...”
羽落愁着脸不解道。
“你…你,你说的不会是,【雪甘果片炖苍花豚腿肉】吧?”
“是啊。”
一股强烈的怨气与恨意如滚烫的喷泉般从胸腔内涌出…!
镇定!要镇定!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保持气度!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
她闭上眼,重重的呼吸几口,调整自己的情绪。
三年前的一天,那是个寒季的夜晚,如往常那样,暮梢托仆人给她带来了两道菜。
一道还是往常一样难吃。
另一道…
无论多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出那道菜的味道。
那一晚上,她想了许久,第二天,她还在想,炼药时在想,监工时在想,散步时在想,睡觉时在想,想了三天,四天,五天,她记不清究竟想了几天了。
那段时间,这一道菜的模样,味道,就像是脑海里的飞虫,时不时钻入她的思绪,令她心烦意乱。
她害怕。害怕自己十天后,再吃一遍这道菜,就会失去初恋的这种感觉。于是,在一天夜里,她连夜托人赶往暮梢的工坊,告诉他,下次不要再带这道菜了。
但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再也不吃这道菜了,她从来,从来都没说过这句话啊!
之后三年,她再也没吃到过这道菜。数不清的十日,又十日,她早早的站在门口等着,盼望着,这道菜会不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如同梦魂萦绕的恋人在记忆中逐渐褪去,随着时间流逝,她也慢慢忘了这道菜的味道,忘了它曾经存在过。
直到这个女人又一次提起了它。
于是她平静的说:
“嗯,我挺喜欢的,但为什么你只做了一次呢?”
“因为暮梢说你不喜欢吃啊。他说你特意在夜里托人去他家告诉他,这菜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暮!梢!!你真!该死啊!!!
这家伙真是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懂女生的心思啊!!
但,但是,我也好该死啊…
“暮叶?!你还好吗?你怎么哭了?”
她没哭,不过是悔恨的水珠,不经意间从脸颊边滑落罢了。
…
“你说什么?你俩要去寒境?!”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两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暮梢,这个人比谁都倔强,他拿定主意的事,天塌了都改变不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现在?”
“即刻启程,五日内返回,这段时间羽落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记得,不要和她说我们去了寒境,就说是去附近找药了。”
说完,暮梢背着那塞满探险装备的背包,准备出发。
准备出发?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等,你不去和羽落道别吗?”
暮梢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你,不去?”
暮梢点头。
那他儿子呢?也不去看看她?她望向小翎,他低着头,神情有些失落,好像心中有什么话,却不能说出口。难道说这事他要全程瞒着羽落?
“你有十成的把握能得到紫牙吗?”
“有。”
暮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