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条不停地击打下来,一左一右,很有节奏感。
说是铁条,其实是杰克特制的玩具,铁皮下绑的橡胶是特制的,打在人脸上就像是被人用尽全力扇了一巴掌,但却看不出太大的外伤。
张默在第一时间想要开口,然后就被扇过来的‘苍蝇拍’硬生生打断,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反方向的另一巴掌。
没有询问,只有不讲道理的耳光,一左一右,周而复始,好像是张默的表现触碰到了白人警官的底线,杰克似乎暂时不想听他说些什么。
就像是在熬鹰,即便要听你说些什么,也是把你的锐气熬精,熬的筋疲力尽之后。
张默的目光中满是恼意,无论谁被这样对待都不会不愤怒。
被冤枉,被黑警察打,各种词汇充斥着他的脑海,最开始他被那一巴掌打蒙,之后的情绪就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愤怒,那种愤怒感随着脸部传来的疼痛而变得难以名状——这是在警局,是在联邦政府治理下的警局,你们!凭什么!敢这样对我!
张默的眼神中先是愤怒,然后是不甘,最后转换成刻骨的阴冷。
他愤怒于律法的不公,不甘心自己的无能为力,最后全部变成对施暴者的记恨。
他的胸中有股不服的气如鲠在喉,压得他不想低头,他抬头对视着对面白人警察冷酷的眼神,仔仔细细的记录着警察的面容,然后从他戴着手表的腕部扫过,再到他举起的那根色泽黝黑的铁条。
如果眼神能杀人,对面已经被他杀死了一万次了。
他已经不准备再尝试开口,他想看看这个警官究竟会把自己打成什么样子,如何向明天早上探视的律师解释。
张默的脸颊已经完全的红肿起来,就像是一个喝醉的满脸通红的醉汉。
杰克打的很有技巧,每打十下便停留几十秒,让犯人适应这样的节奏。铁皮也从不往脸颊外的地方飞去,如果不小心打到邻近的耳骨,是很容易击穿人的耳膜,作为老手他知道怎么才能不出意外,又会让犯人感到剧烈的疼痛感和羞辱感。事后只要有特效的药剂消肿化瘀,一晚上过后,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伤疤。
他知道自己的力度,一般的犯人根本承受不了几下,然而他一下一下的用刑了十分钟,眼前这个犯人却依旧连一丝想要开口求饶的动作都没有,杰克的表情逐渐变得有趣起来,硬抗又是未必是好事,也有可能激起胜负欲。
“不要以为用这样的表情就可以迷惑到我,我有我的直觉,你骗不到我。”
“你可以不说,那就试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张默不答,只是眯起的眼睛更加阴冷,给人的感觉如同毒蛇吐出的蛇芯,让杰克从心里感觉得一阵反胃,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想朝张默的眼睛上来上一下。
杰克卷起了袖子,慢慢站起身来。
他也被打出来了火气,手上不再停顿,按着张默的脑袋对着自己,面对面的抽打起来。
张默的脸颊由红肿变得乌青起来,牙床挤压着口腔里的嫩肉,血水顺着嘴角流下,然后被张默倔强的吞回去,再被铁条打开牙缝带着溅射出来。
刘良辰站在外面隐隐能看到屋里发生了什么,他其实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感,刑侦总会遇见各种穷凶极恶的犯人,这些人口风很严,偏偏案件需要的是时间,有时候就需要用上特殊手段,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师傅会冤枉什么人,虽然他也觉得里面的嫌疑犯可能表现的有些奇怪。
这个人的口风也太严了些吧,即便你没问题,好歹服一下软也行啊。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还好歇班的时间快到了,师傅从没有加班的习惯,这个犯人至少能歇息一晚上让伤势缓一缓。
他有点担忧的想了想,自己得去准备一下伤药了。
......
杰克擦了擦溅在自己手上的血迹,终于停了下来,就像对着一只不停对着自己狂吠的流浪狗,你刚开始会很生气,想捡根棍子打它,但再怎么打它也只会对着你呲着牙直叫,打的多了也没意思了,只会愤愤的骂一句傻狗。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硬朗或者是傻逼的犯人了。
杰克把椅子往后面拉了拉,顺势点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要不是你曾经开口说过话,我都以为你是个哑巴。”
张默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嘴中的血水,随着这个动作,整个口腔都是口水侵蚀伤口的刺痛感。
杰克朝着他吐了口烟,凝视着他在烟雾后忽明忽暗的脸庞,“或者我应该说你很聪明,上一个被打成这样的犯人,把他的口水吐到了我的衣服上,你猜他最后怎么了?”
他没等张默回答,接着道:“我直接在这里把他的牙床打碎了,然后给他镶了一整套的牙。他最后被送到劳改所,你知道,哪里都是些犯了些小错的人,偷窃、抢劫、强奸、当然还有些恶趣味的变态,你还年轻,可能还不知道,这会让里面的一些大哥很喜欢你,毕竟戴着牙套做某些事情会更舒服。”
“再打下去,你的这嘴好牙就废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张默‘噗嗤’了一声,好像对杰克的威胁感到好笑,他破天荒的扭头四处看了看,四散的杂物,破旧的乒乓球台,墙上还有一个旧电子钟,墙角处的一处‘近卫三’型的监视器在闪着淡淡的蓝光。
等着杰克慢慢将那支烟抽完,张默突然开口道:“能给我来一支吗?”
杰克咧开嘴角笑了一笑,嫌疑犯有交流的意向是最好的,至少在他看来,那表示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
......
烤烟被张默用带着镣铐的手接过,就着杰克递上来的烟头点燃,张默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烟草能缓解疼痛,但对于一个口腔被打烂掉的人来说,抽烟只会让他更加疼痛。
“我还是要说我是冤枉的...你认为我是凶手,只是因为我是黄种人,而且修习过功夫,还是一个用枪的老手?”
“难道不是?”杰克反问道。
张默被他的反问问卡了壳,又嘬了一口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一个办事很细密的警察,老实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刑侦...”
他抬起头有点犹疑的看了杰克一眼,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杰克等了等他,突然插口道:“你是想拖延时间?”
张默被一大口烟呛的再度咳嗽起来。
杰克扬了扬手腕上的手表,“从我进来到现在,你的视线在这块手表上至少停留了三次,包括刚才,即便你装作很不在意...我很好奇,你究竟在等什么?”
“这里不会出现电影里的情节,没人会为了一个杀人犯而闯进警局劫人,那么你一直在拖延什么呢?”
张默没有否认他的猜想,他此刻的后背已经被这个警察不经意的一句话惊起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