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外的老捕头,倾听着高不可攀的知县老爷这般低三下四的“禀报”,不免瞠目结舌。
朝廷七品官员何时如此“不拘小节”了?
李平安无奈道:“知县万勿这般,折煞小道了。”
白元犀笑了笑,不将自己当做朝廷命官,挥退左右,令这座大殿、镀金佛像下,只留二人,再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自从我上任怀朔县知县以来,和其他地方的城隍相比,此地城隍的私心重了许多。”
顿了顿。
“不像是朝廷敕封的阴官,倒像是借城隍神位捞财的无赖。我也明白,神祇捞的是香火。真人说,愿恩寺前脚出事,城隍庙后脚便至,仿佛抓耳挠腮终于窥见机会的贼盗。
如此行事,岂不算祸乱一地?真人何不……”
一县官吏为阳官,受朝廷敕封的城隍等阴神,则是阴官。
另有天庭赐职、妖精伪神、修行人尸解吸纳香火等等,不一而足。
神道之中,格外驳杂。
但在怀朔县,此地的城隍公确是朝廷敕封。
一如土地公对白元犀说的那般,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阳官管阳间事,阴官管阴间事。
李平安突兀打断白元犀:“小道听闻,受朝廷敕封的阴神,多是为国徇死的忠烈之士,另有名留青史的本朝清白正直之辈。”
白元犀眼神难明的注视着,不知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假装不懂的李真人。
“殿里唯有你我二人,我便敞开心扉,说些无法与人谈及的事。
真人走南闯北必然见识了天灾人祸、官员贪暴,流民成群、兵荒马乱。
更有那妖魔荼毒、鬼怪横行,搅的天地间乌烟瘴气。
连怀朔县这种往年皆太平的小地方,都如此怪事连连,百姓自身难保了。
若没有真人到来,单单是陈龙潭之事,就已是怀朔县的大劫,遑论接下来的山魈、人脸蜈蚣等祸事。
本朝,许是已走到了穷途末路。
唯有在那王朝末年,方能看到如此种种飞灾横祸。
真人,本朝既然山穷水尽,有的是人身鬼心之徒,想趁乱捞取好处!朝政被奸佞邪臣把持,他们对阴官的神位,早就卖了好些年!”
白元犀意有所指,激愤道:“请真人为了黎民百姓,为了田父野叟,荡清怀朔县妖氛……”
李平安眯着眼睛,再次打断他:“白知县!小道确实道行浅薄。
有些事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有些事唯有一步步去走,慢慢来。
如果急于求成,不顾性命,莫说小道会身死道消,怀朔县的百姓也将直面刀锋。难不成,这才是白知县想看到的?”
这白元犀花花肠子太多,也太过书生意气。
他不懂修行,却要强行架着李平安上梁山。
大义凛然说了这般多。
小道士觉得,尽是障眼法,此人依旧未曾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