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义目送司马望等人远去,回头冷然道:“完颜将军,我今日放你,你准备如何对付我?”完颜福寿道:“你若言行一致,我也不会为难于你。”钟子义见他神色不似欺诈,说道:“好,你我成交。不过,钟某须借马匹一用。”钟子义的马匹已被杨无双骑走。完颜福寿道:“若是喜欢我的坐骑,你骑去便是。”钟子义心想堂堂都统大人如今被我擒住,若是再夺其马匹,他在手下将士面前岂不是颜面尽失?说道:“完颜将军如此慷慨,钟某又岂能夺人之美。只需普通马匹即可。”
耶律定命人牵过一匹战马。钟子义放开完颜福寿,纵身上马,抱拳道:“完颜将军,多有得罪,实非得已。”拍马便走。
耶律定下令追赶,早有数名将士纵马冲出。完颜福寿喝道:“统统回来,不许追赶。”众将士只得回来。完颜福寿道:“他不食言,我也不能失信。由他去吧。”
完颜福寿适才与司马望的几句对话,让他确信钟子义武功了得。此人能在十八武士的护卫之下将自己控制,足见武功之强,胆量之大。此时见钟子义上马离去,反而有几分落寞,可惜他是汉人。眼见将士们追赶,连忙喝止。一者未必能将其伤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他自去;二者亦显示自己的度量和胸襟。完颜福寿作为镇守一方的金国重臣,只希望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汉人们老老实实,俯首帖耳,当牛做马。对于造反者,一方面威逼利诱,分化瓦解;另一方面则是大军压境,强势镇压。至于江湖上的游侠剑客,只要不与朝廷为敌,往往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做深究。
完颜福寿顾左右问道:“这位姓钟的是甚么来头?”耶律定道:“此人姓钟名子义,乃是江湖游侠,听闻在宋国做下几件案子,遭到通缉捉拿,逃至此地。”完颜福寿道:“宋国竟有这等人物。他如何轻易混进队中?又何以在背后偷袭本官?”完颜福寿目光灼灼。
耶律定心下忐忑,小心翼翼回道:“初时卑职有笼络收留之意,此人却有几分桀骜不驯,卑职的义弟辛弃疾与他投缘,卑职心想不妨慢慢感化,不曾想他竟然对都统大人行不轨之事......”完颜福寿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问道:“辛弃疾何在?”
辛弃疾只得走上前,拱手道:“都统大人,小生便是辛弃疾。”完颜福寿见他年纪轻轻一身儒生装束,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心下即喜且忧:此人气度不凡,堪成大才,如此年少书生却与游侠豪客为伍,倘若习得文武双全,恐难为池中之物,不能不防。
完颜福寿微微颔首,道:“辛弃疾,本官一向尊重你们汉人中的儒生,既是儒生便不要与江湖浪子为伍。”辛弃疾道:“谨记都统大人训诫。”完颜福寿见他谦恭,试探道:“辛弃疾,你可知道钟子义与丐帮是何关系?”辛弃疾立时懂得此话中深意,假意回道:“都统大人明鉴,小生不知,小生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耶律定插言道:“都统大人,据下官所知,钟子义曾救过司马望一命,哪知今日他再次出手相救,这是下官的失职,请都统大人治罪。”耶律定担心辛弃疾说错话,牵连自己,急忙为他解围,也为自己争取主动。
完颜福寿奇道:“你如何知道他救过司马望一命。”耶律定道:“前些时完颜顺小王爷路过泰山,曾与下官说起此事。”完颜福寿与完颜顺素来不和,完颜顺路过济南府时不曾提及此事。完颜福寿心中不快,忽道:“司马望为何带人前来冲撞大营?”
对于完颜福寿可能细究的问题,耶律定早已做好了应对之法。只见他不紧不慢说道:“下官为确保军事物资安全,特地在天外村外围设有几处陷阱,那丐帮洪长老果然中招,被当场擒获。司马望为了救他,不顾一切强闯兵营,下官为了镇压暴乱者,只好重兵围杀。”
完颜福寿心中疑惑,口中则道:“果真如此副都统当真是尽职尽责了,本都统为你记一功。走吧,一起去瞧瞧陷阱。”他需要实地查看一番,加以印证。
耶律定心道:“去看最好,正合我意。可以此真实掩盖其他虚假。”耶律定微笑道:“都统大人,请。”完颜福寿在耶律定等众位将领陪同下,向着陷阱所在位置走去。
见此情景,辛弃疾低声向耶律定辞别:“大哥,我且回避了,如何?”耶律定知他在此多有不便,点头道:“去吧。”
那义端和尚在钟子义离去后,知道自己与耶律定设下的计谋彻底失败,害怕完颜福寿追究事情原委,大哥若是弃车保帅,自己就成了替罪羊,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瞅准时机便与孙有庆悄悄溜走了。
钟子义见金兵并未追来,心道:“这位完颜福寿倒是信守承诺之人,比那完颜顺强得多了。”为了洗雪不白之冤,钟子义唯有继续向北,前往燕京城找寻完颜顺。
马蹄嘚嘚,烈风飒飒,钟子义心念甫动:自己一走了之,辛弃疾能否顺利脱身?以他的机敏才智脱身应当不难,可万一有个闪失,钟某焉能弃朋友于不顾呢?若是此刻回去寻他,只怕是让他难堪,牵连其中更加是百口莫辩。当下只好先去杏林坪等候消息,再做打算。钟子义主意已定,便不紧不慢纵马而行。待得离杏林坪尚有数里之遥,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钟子义警觉地回头望去,只见辛弃疾与数名贴身家丁快马奔来。
二人重逢,欢喜异常,催马同回杏林坪。
众人来到杏林坪山脚下时,抬头看见一位老者倚树而立。走至近前,钟子义一眼认出,原来是少林寺高僧无嗔大师。喜出望外,大笑道:“无嗔大师久违了!”言罢急忙向辛弃疾介绍。辛弃疾自是大喜道:“少林无嗔大师仙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快快请到陋室安坐!”
原来当日千鸟岛武林大会,燕飞南也曾特意邀请无嗔大师前来,这无嗔大师武功卓绝,为人却极为低调。在钟子义受到众人攻击之时,他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只在暗中相助钟子义逃走,而不似吐蕃国师赞诺悉那般豪横莽撞。
书中暗表,这位无嗔大师原是岳飞手下一名校尉,只因岳飞被害后,心灰意冷,决计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他曾身经百战,目光自然犀利无比,确信钟子义是大贤大才之人。因此在处理好身边琐事后,便即云游四方,打探钟子义消息。今日终于在此处相见,自然是皆大欢喜。
经过几日相处,无嗔大师心中暗道:“钟子义武功深厚,若是传他一套达摩易筋经,岂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于是第二日清晨便说出自己想法。钟子义闻听大喜过望,激动说道:“易筋经乃是少林绝学!晚辈何其幸哉!”无嗔大师郑重言道:“老夫出家为僧,无心过问世事,现今老了,传你这套武功,只愿你能行侠仗义,而非助纣为虐!”钟子义跪倒在地,敛容庄重言道:“晚辈钟某谨遵师父教诲!”
无嗔大师点头说道:“起来吧。习练易筋经,须先打通任督二脉方可。你已有此功力,无阻碍也。”说罢,便逐一招式缓慢演练,口中念念有词。
“韦驮献杵式、摘星换斗式、倒拽九牛尾式、击爪亮翅式、九鬼拔马刀式、三盘落地式、青龙探爪式、卧虎扑食式、打躬式、掉尾式。这十式中分别暗含三种招式变化,只有练至化境方能领会。你可记住了?”
钟子义一边用心观瞧,一边强记于心,一时有点应接不暇。忙道:“晚辈记住了!奥,弟子定当好生练习!”无嗔大师不以为意,收式后微微一笑。
站立一旁的辛弃疾,看得是眼花缭乱,心下极为羡慕,忙道:“无嗔师父传授钟兄武功,不要落下晚辈,可否也……”无嗔大师微笑道:“辛兄弟聪明过人,为人慷慨,胸襟豁达。老夫传你一套太祖长拳如何?”
这套太祖长拳乃是宋太祖赵匡胤自创的一套临敌实战拳法,共计三十二式,招招狠辣致命。辛弃疾早有耳闻,今日得此拳法自然欣喜无限!而此套拳法,正适合他的武功基础和年龄。可见无嗔大师的考量极为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