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张浚府上,只见府上已经热闹起来,家人们进进出出,显然是在忙绿。大门两侧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旁边还分别有两串小红灯笼。钟子义瞧见一名家丁站在凳子上,欲将红灯笼挂得端正些,脚下站立不稳,左右摇晃,钟子义伸手扶住。家丁感激地瞧一眼钟子义,将灯挂好。
院子里走出杨红莲和罗小寻二位姑娘。罗小寻笑道:“钟大哥,司马帮主,你们两个好自在,现在才回来。船上很好玩么?”司马帮主微笑道:“二位姑娘,船上好玩得紧啊,过一会吃完寿酒后,老叫花带你们两个去玩玩。”罗小寻笑道:“好啊,司马帮主说话可要算数。不然,我和姊姊定要把你扔到湖里,让你变成个落水狗,瞧你以后还打不打狗了。”杨红莲抿嘴偷笑,钟子义提醒道:“罗家妹子不得对前辈无礼……”司马帮主爽朗大笑道:“女娃儿淘气的很,老叫花子高兴,哈哈哈哈,我还真想跳进湖里,可是钟大侠不让,能被二位姑娘扔到湖里,那是老叫花子的造化。”这些天里,大家相处的很是熟络,彼此说说玩笑已是再平常不过。一路上,钟子义和杨红莲多是沉默寡言,一脸严肃的样子。罗小寻无法,只好找司马帮主说笑,一老一少,居然很投缘。时常逗得旁边的钟子义和杨红莲也跟着发笑。
昨日来到张都督府上,钟子义特意叮嘱罗小寻几句,少说多看,客随主便。罗小寻心有所动,这才在张府里一直保持安静,模仿师姊杨红莲,端庄而矜持。私下里立时恢复了原来俏皮的样子,与帮主说笑不停。
钟子义见杨红莲走向一旁,寻机走近杨红莲,亲切地瞧一眼,柔声道:“莲妹,昨晚我见到了车船,就是我小时候在洞庭湖上见到的那种车船,想起当年杨叔叔在车船上训练水军的情景……杨叔叔总是将我带在身边,非常宠着我……”钟子义有些哽咽,声音暗哑,眼睛朦胧起来。杨红莲本来低头不语,此刻不觉抬起头来,瞧见钟子义神情凄然,心有不忍,却不知与他说甚么才好。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诸多事情,杨红莲能够感受到钟子义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他。唉,杨红莲心想:毕竟李若山救过他的命,换做是自己,也是难办。是啊,与他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那日在白眉师伯草堂内,钟子义紧紧的抱住自己……自那时起,杨红莲已在心中认定钟子义就是自己的终身夫君……少女的羞涩之心使她不好再想下去,脸上早已升起一片红霞,没有勇气抬头,却又想将心里话说与他听,于是轻声道:“我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你要做甚么就做吧,相信你不会负了我……”忽听得杨红莲如此说,钟子义激动异常,顿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适才沉重心情一扫而光。钟子义声音急促道:“莲妹……我……我当然不会负你,我会生生世世对你好,我自幼便知道咱俩是娃娃亲,你我是同病相怜的两个苦命人……”杨红莲听见他如此说,更加脸红心跳,抬头偷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细声道:“你别说啦,这里有很多人呢。”钟子义道:“我知道……我知道……”二人一时默然相对,各自心中甚是欣喜,误会终于消除。杨红莲寻思:他说和我是同病相怜的两个苦命人,在这世上,我与他同为孤儿,确是一对苦命鸳鸯。他说会对我好一辈子,杨红莲反复回味这句话,脸红心跳之余,又觉踏实和温暖,从此自己不再似一片落叶般飘零无依。
罗小寻走来,见此光景,问道:“姊姊,钟大哥,你们在这里做甚么呢?”不待回应,罗小寻转回头喊道:“帮主,他们在这里。”二人见罗小寻与司马帮主在找他们,相视一笑,旋即同时将目光移开。
司马望等四人很快走进大厅,只见大厅正中的北面墙上,贴上了一副松鹤延年画,画里除了有山石松树和一只丹顶鹤,还有一位老寿星。只见老寿星光光的脑门,笑眯眯的模样,右手拄着盘龙拐杖,左手牵着一个孩童,甚是应景。张浚瞧见司马望等人进来,站起迎接,几人皆向张浚问安贺寿。一番客套后,大家落座喝茶。罗小寻紧挨着杨红莲,不再言语,装起淑女来。
陆陆续续的,地方上的官吏、乡绅、亲朋、商贾等人前来府上贺寿。永州王严王太守等朝廷官员前来,大家果然皆是赤手而来。偶有文人雅士带上自己亲手书写的祝寿类字画对联慕名前来,张浚倒也欣然接受,当众和大家一起欣赏品评,鼓励作者。若字画不是本人所作,而是历朝历代名人字画,则一律不收。司马帮主内心钦佩张浚为人,心说:“好一个张都督张大人,老叫花子结交你几十年,见证了你为官清廉。正所谓守节一时易,清廉一生难。”想这大宋王朝国势衰微,几十年战乱不止,当今朝廷偏安一隅,北面称臣。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趁机搜刮钱财。更有人忠心耿耿,不顾个人得失甚至不惜性命,一心报国杀敌。
司马帮主感慨良多,并不与官场上的人交谈,踱步院中,只去找钟子义和杨罗二位姑娘,告诉他们过一会酒宴开始,必定很丰盛,无须拘束,只管放开了猛吃猛喝。四个人一阵阵轰然大笑,旁若无人,时常引起他人侧目,觉得这几位客人甚是与众不同。
酒宴终于开始了。桌上菜肴相对有些清淡,并无司马帮主想象的丰盛。每人面前有四样菜:一盆清蒸鲤鱼和一大盆清炖野鸭子,都是湘湖里现成的。湖里鲤鱼和野鸭子甚多,渔民很容易捉到。另外两盘皆是素炒青菜。居然没有昨日下午那顿菜肴丰盛。司马望有些失望,钟子义与杨、罗二人瞧在眼里,偷偷发笑。司马帮主嘴巴一撇,做个鬼脸,也不理会他们,转头去看张浚。偏巧这时张浚在讲了几句感谢大家前来的客套话,请大家享用酒宴时,眼睛相询司马帮主可有话说。司马帮主当即起身,说两句粗豪的祝语,手指桌子上的鲤鱼和野鸭子,送一副别致的对联:“湘湖鲤鱼进张门,清水野鸭盆里蹲。”横批“生日宴会”。大家听了一阵哄笑。欢声笑语里,纷纷举杯向张浚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