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三里后,谢应玄倏然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像是只睡三个小时,在凌晨五点醒来,然后中午走在街上,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一般。
踉踉跄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坐在台阶上,谢应玄抱着脑袋大口喘息,困惑道:
“这是……怎么回事?”
身体畅快不是假的,头昏脑涨也不是假的,有种困顿又喝提神茶的折磨感。
大抵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谢应玄的思绪才慢慢变得清明,想明白了症结所在。
由于龙虎拳中步法的技法实在算不得很简单,虽然已经记下来了,总归是没有武道基础,直接施展起来消耗了大量的精气神,才导致头脑不适。
总不能刚记下《静夜思》,就让自己写《行路难》吧?
凡事有个过程,当由浅入深才是。
好在龙虎功中记载有桩法,分为静桩和动桩。
静桩练气,动桩练武。
根据金手指的提示,静桩小成后,可以以意领气,以气运身,就类似前世武侠小说中的内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外放……
而动桩,就是龙虎拳的路数,配合宝药可以增强体魄。
谢应玄身子太孱弱,正需要宝药补上。
龙虎拳馆,应该说大多数武馆,宝药的配方是重中之重,几斤几两由武馆馆主亲自抓药。
运气好一脉单传,运气差到死也不会传下来。
并且宝药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前身从王梁那儿八卦到,龙虎拳馆学徒所用的最下等的药浴,一个月就得一两,武师用的就更昂贵了。
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眼下,只有一条出路——
钓鱼!练武!
若是有武力,家里的米面就不会被偷,若是有武力,苏穗又何至于此?
想着,谢应玄便加快了步伐。
路过酱菜铺,碰见店家还未打烊。
入眼便是一大缸酱,在店家的大木勺翻腾下咕咕冒泡,看起来有点恶心。
见驻足的青年,年轻的店家悠悠吆喝:“河豆酱喔,软绵鲜咸,三百年老字号,喜欢不要错过哟——”
然而这驻足的青年没什么反应,店家又说:“可以试吃一口尝尝鲜的嘛,不要钱。”
谢应玄等的就是这句话。
毕竟这酱可不便宜,起步价四十文,不是随便能买的!
接过店家给的筷子,谢应玄嘬了一口,当真是软绵鲜咸,红油的辣味也恰到好处。
像是前世吃过的豆瓣酱,有九成像,还有一成,或许是因为技术落后,不太干净生了杂菌导致……
谢应玄的表情逃不过店家的眼睛,他忙说道:
“这河豆酱我从六岁开始打,打到今年二十有六,二十年日日夜夜的辛勤努力,才有今天的品质口碑。”
“看你是读书人,特例卖你小份,二十五文,怎么样?”
说着还打开一个巴掌大小的罐子,展示出来。
在谢应玄记忆中,这家酱菜铺好像是一个月前刚开的,一直无人问津,今日尝了下,明明味道不错。
谢应玄想了想,估计是卖相太差,价格又太贵导致。
毕竟一小罐都能卖到四十文,够吃几餐呀,真不如加十文买斤猪肉呢?
“可以,给我来一份吧,最小的。”
谢应玄点头,今天都已经开荤了,不如再加点酱,吃得更香一些。
付完铜钱后,谢应玄便心满意足离开了。
“终于开张了!谁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店家激动地跳起来,不小心踢到了桌子。
摇摇晃晃,很快便“哐”的一声翻了,淌得一塌糊涂,店家有些心疼,将没流到沟渠里的酱菜小心收拾起来。
毕竟这东西,制作周期长,算上店面费成本也得十五文呢。
“……算了,冲一冲自己吃。”
店家是红花县人,乘坐水路避难来的,在清河县人生地不熟,都不买自己的账,日渐亏损,差点交不上秋税。
今天成功开张,想必能把口碑做好,成为今州酱菜大王也不是遥不可及!
……
时已入夜,明月高悬,倾洒一片银酒。
昏黄的烛光将人影打在窗纸上,透过破洞,可以看见谢芸正托着下巴,双目无焦,漂浮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入院,谢应玄便闻到肉汤的气味,出声道:“娘,我回来了。”
闻言,谢芸偏头,不再年轻的脸上漏出一丝笑意,至少眼下的儿子健康又乐观。
她轻声说:“肉给穗儿送去了吗?今儿个煮了猪肉炖粉条呢。”
谢应玄有些惊奇,询问:“这是哪来的?”
原以为是吃糙米饭呢,毕竟精米要留着交秋税,粉条更是舍不得吃。
“你王叔给的,他说什么都要留下,下次咱得送回去。”
原来如此,谢应玄微微颔首。
进了灶房,便看见一大锅热气腾腾粉条,捞起一看,果然是细长柔韧的好粉条。
“别拨弄粮食呀。”
谢芸嗔怪道,接过谢应玄手中的筷子,先盛了一大碗递给他。
碗里有碎米粒,豆腐,白菜叶和若隐若现的猪肉丝,谢应玄又将没吃完的糙米馒头撕成小块放进去,笑了下。
“这哪里是猪肉炖粉条,分明是珍珠白玉汤。”
也是吃上当年皇帝老儿的伙食了。
就是没什么调味料……
谢应玄想起自己还买了河豆酱,舀了一小勺放进碗里,“娘,你也尝尝味。”
谢芸看过来,诧异道:“这不是那外地人卖的豆酱吗?好贵的。”
有一次路过那家酱菜铺,都看见酱上长绿毛了,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谢应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害,要不怎么说咱运气好呢,他一个月没开张,都要馊了,就送我一小罐尝尝。”
将河豆酱拨到谢芸碗里,拌了下。
“尝尝呢?”
盛情难却,谢芸只好试着吃一口。
混着酱的肉汤鲜味一下子激发出来,好吃了不止一个档次。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很新奇,很美味。
“还不错吧?”
“嗯!”
谢应玄笑了下,日子总要慢慢好起来,这是第一步。
……
吃完后,趁着谢芸睡着,谢应玄起身出了门。
来到后山的土地庙这,人烟稀少。
原因无他,入夜以后,谢应玄兜里那只石龟冷的出奇。
差点没把他的腰冻住,脸色憋的铁青。
“怎么回事?”
谢应玄将它掏出,放在地上。
此时的石龟缩着头,哑光凹凸不平的石壳与路边的石子也别无二致。
“当着土地爷的面儿,你再作妖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