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家。
“上课去了,最近不是忙着考期末吗。没事儿我先了解了解。他自己昏头昏脑的,也没个谱儿……”文阿姨迎我进屋。
我被邀请进张烨的房间,一张大床挨着阳台,两台书柜呈夹角贴着墙。柜子里成排陈列的都是些数学、物理、计算机的书,一溜书背朝着台沿有小段空隙,满满当当地陈列着一众战舰、坦克、高达模型。这些是房间主人亲手拼装喷漆的,我很清楚。我逐件欣赏时,透过更衣镜,偶然瞧见文阿姨的脸,那副笑容有些生硬。她猜的不假,我的确记得小时候的事,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叔这也不在?”我转回身,随口寒暄。
“你叔今儿有三台手术,一大早就去了。”
“还这么忙。”
“哎,可不是的。”
两人回到客厅,隔着茶几对坐沙发两边。红木打的一套沙发,铺了凉席和薄毯,从靠背垂下三四组绣花白方巾,硬邦邦的,比家有儿女的布景还要早上半个年代。
我想到什么说什么,分享了些所谓的“经验谈”,无非是美国大学申请的一套流程。文阿姨极其专注,捧着小本子边听边记。约莫半个钟头过去,在某一刻她停下笔头,折起眼镜兜进围裙裙摆,扬起的脸写满忧虑。
“那个,阿姨打断你一下哈。我一个最担心的是什么呢,你知道你这小弟的性格,张烨他——,你觉得他出去念,能习惯得了吗?”
我知道什么?只好笼统地说:“没什么习惯不了。看他自己想不想吧。”
走的时候,文阿姨再三感谢,执意送我下到小区门口。我们穿过楼宇间的柳荫小道,打石桥穿过一湾景观小湖。望着湖中一簇枯黄的莲花,忽而我记起了不多远的老西站,西站前的莲花池公园。等文阿姨又开口时,我还半出着神呢。
“明年夏天就过去了吧,真争气。”
“国外嘛,谁交钱都能去,不值得说。”
语毕,我就瞧见了那副惊讶的面孔。文阿姨微微张着嘴,半响没接上话。
“您瞧我,晕了,您别介意,这是平时——”
她缓过来,恢复了一贯矜持的微笑,抬起一只手道:
“我明白。你自个儿也不容易。”
两人溜达到门岗旁的车道,一路简单拉些家常,直到最后文阿姨才提起来:
“你奶奶最近也还好?”
“奶奶挺好,她刚回老家了。明年我一走,她待在这边也没事做。”
“喔,是吗……,”文阿姨垂下视线,双手轻轻攥握着,“还想着之后去看看她老人家呢。”
“心意给您带到。”
这就算一件了结。我和老妈都没过多上心,再怎么说张烨才高一,离申学还算时间富裕。事情却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就在我临走前一个月,老妈接到一通电话:文阿姨给张烨申了个美本的预科项目,是专门面向高中生开放的。我俩都小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