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求签

在老道士有气无力的指挥下，小苇开始净手净心，对着斑驳得毫无形象和气势的塑像跪拜，最后摇起开裂油腻的签筒，总算飞出了一根卦签。

小苇捡起来一看，陡然变了脸色，只见上面写作：生生死死几回魂，表面疯癫心底明，若是离乡千里去，不精神处也精神。

大嫂见小苇看着老道士发呆，很不对劲，疑惑地接过卦签，同样变了脸色，奇怪地看看老道士，又看看小苇。

作为富农的女儿，大嫂识的字不算多，但签上的字还认得，她奇怪的是，没上过学的小苇显然也认识。

文盲大哥见几人都不说话，也很失落，问是不是下下签。

大嫂就把四句话念了出来，老道士欣慰地说：“：我眼睛看不清，女施主识字，真难得。”

大哥艰难地问是什么意思，老道士淡淡地回：“这个就不用解了吧，意思很明显，这小姑娘只有别祖离根，方得平安。”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大哥说：“我们回家吧。”

小苇继续装哑巴，打了好一会手势，才让大嫂明白她的意思：到了这里，我感觉心静了许多，想在这里住几天。

大嫂说：“那怎么行，姑娘家的，住在外面可不方便。”

大哥却说：“那就住几天吧。庙里有神灵在，邪祟不敢进来，住几天说不定能好。”

大嫂还要坚持，却被小苇拉出大殿，进了一间还算好的厢房里，小声吩咐：“嫂子尽快说服大哥搬离这里，盘缠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一定要走么？”

“是的。不走，我们都会死。”

看小苇说得严重，半点不像开玩笑，大嫂依然下不了决心，含糊地问：“你什么时候识的字？”

小苇心道，很快会全面扫盲，绝大部分人都会念书。嘴上却说：“偷偷跟着黄老秀才学的。”

大嫂的疑惑并未打消，却不深究，问小苇是不是真要住在这里。

小苇很笃定：“在这里住几天，你就和人说是老道士的主意。”

大嫂点头：“好，你先把房间清扫一下，晚上我把铺盖卷搬来。”

疯子不讲理，行为无常，能让所有人畏惧并远离，亲人也不例外。因此，听说小苇要住在庙里，哥嫂虽然觉得不妥，却没有过分反对。

不反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数千年对鬼神的敬畏已深入骨髓，寺庙是规避邪祟的最佳场所，住在里面，至少可以免遭王有福的毒手。

村人更加不会有异议，疯子就是废物，就该受到鬼神镇压，就该尽快被鬼神消灭。

房里只有一张破旧的简易木床，一张长桌，打扫起来很容易，弄好了又帮老道士收拾，清洗铺盖衣服，不时感叹这个世界太落后，连个肥皂都没有，只能用皂角树叶和锅灰胡乱捶打揉捏。

大嫂姓杨，叫慧云，在农村，这名算得上雅致，富农的子女，名字自是与常人不同。

关于这点，小苇曾感叹过，地主富农的生命可以剥夺，财产可以平分，但基因和智识暂时还不能随便左右，可惜，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多久，很快也会被强制平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