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了多套剑法,齐守一心觉功课够了,就使了个收剑式,将宝剑收入鞘中。
这时有掌声响起,此时万籁俱寂,显得这掌声极为突兀,齐守一下意识拨弄剑柄,横在身后,面朝那掌声传来处,遥遥望去。
这一望之下,齐守一整个人怔了片刻,尔后立马反应过来,拱手道:“阁下便是这家主人吧,在下齐守一,适才冒犯了。”
那鼓掌之人笑言道:“那里,是我冒犯了才对。在下姓甄,单名圭。将才听闻有剑鸣之声,极为清冽,如秋露造酒。剑声为心声,由剑及人,便可知舞剑之人,定是位高洁清雅之士。我心怀敬仰,冒昧前来拜访,还请不要怪罪。”
齐守一将宝剑放在一旁石桌上:“甄君过誉了,不过是依仗宝剑锋锐之功罢了,并非自身之力。那像甄君俊逸不凡,清迈脱尘,有如宝树兰芝,使我望之自惭,不觉失神了。”
甄圭闻言,哈哈大笑,道:“齐君文武不俗,可有功名在身?”
齐守一道:“前些时候中了举人而已,不值一提。”
甄圭‘哦’了一声,顺势坐下,问道:“未知是朝廷的举人,还是解州的举人?”
当今帝室衰微,又有疏宗作乱,把持神器,威严不足御下,无力震慑各地节镇,致使节度使纷纷做大,渐渐把持军、民、财、政之权,如今职位已是自传子孙,国家无力干涉。
科举原是为国家选才,现在节度使名为臣子,实为诸侯,自然要将这些人才招揽,收为己用。甄圭这问深意,显而易见。
“自然是朝廷的举人。”齐守一待甄圭坐下后,也坐在石凳上,听得此问,面色肃然。
甄圭眼神一亮,身子前倾:“依齐君看来,国家还能中兴吗?”
今夜寒风萧瑟,湿气凝聚,亭檐结了不少露珠,齐守一拔剑随意接了一些,拿手一抹,就在石桌上简单画了一幅地图。
地图西北与东北星星点点,参差不齐,而南方、西南、东南则画了一个大圈,匡在一起。
齐守一先手指西北与东北:“节镇多数割据解、宁、昱三州,於疆域而言,占了四分之一,却是节度林立,拥兵自雄,彼此不服,是以互相兼并,不能联合起来,这三洲的物产资源、悍将强兵皆在内耗。”再指南方、西南、东南:“国家能实控的疆土有皖、济、垣、颍等十州,其中垣州人口兵员,颍州贤才、皖、济财源粮草、铁器,只要帝室振作,能统合十州,怎么说不能中兴了呢?”
甄圭道:“不然,十州看似虽众,险关要地却全握在节度手中,国家战略无法主动,只能被动挨打。”
齐守一笑笑:“所谓国家在德不在险,其它不说,解州尚有甄君这般心向国家的志士在,何愁解州不归国家,国家不能中兴。”
甄圭听完,击节大笑,然而笑声越转低沉,手拍石桌,喟然道:“可惜,可惜。”
齐守一随手抹去地图:“可惜什么?可是我讲浅薄,不能入耳,甄君故发此言。”
甄圭伸手握住齐守一道:“我家中有一妹妹,不让须眉,见识不凡,平常好发大言,当哥哥的也是甘拜下风,心里十分佩服,只是面上不说。将才是我这妹妹听见齐兄舞剑,甚是欣赏,想与齐兄为友,就是身为女儿家,夜晚不便前来,才托我来一趟的。与兄交谈,兄所言与我妹相同,不能与之对谈,殊为可惜,故而发此言。”
齐守一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笑笑:“是我误会了。”
甄圭道:“现在已过三更天,寒气袭人,齐兄不若与我回房,咱们也风雅一番,效仿古人秉烛夜谈。”
齐守一犹豫片刻,将燮理剑收鞘插在腰间:“如今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敢驳了主人家面子。”甄圭不禁莞尔,说道:“齐兄风趣。”
齐守一随手摸了摸怀中木剑:“那里是风趣,甄君如此好客,要不答应,怕是甄君要留客不走了。”
甄圭哈哈大笑,当下便先行,在前领路。左转又绕,行不多久,到得另一处院子,牌子上写着‘闲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