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

白皑皑的雪地映衬着傍晚的余晖，凹凸不平的泥路使得驴车颠簸不已。

“就是这样，我从张家回来后，没过多久便得知张家传来的噩耗，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都呆住了。那时的我，既期盼怀安你能回来，又不希望你再回来，怕的就是你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看向那双空洞的眼睛，不像没了魂，更像是失去了生机，就是十年生病期间，秋月也从未见到过张怀安如此状态。

“闺女，他人都傻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的。”秋老汉吧嗒着一口烟，唏嘘道。

“不，爹！我相信，只要我与怀安少爷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一天不成就两天，一个月不成就一年，总有哪句话会起作用的！”

“搞不好不用过多久，怀安少爷就能重新活过来的！”

“嘿……”秋老汉摇着头。

可能吗？

有几个傻子能恢复正常？

他活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天，两天……转眼间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爹，我不嫁！”

“胡闹！人石刚行完孝便立刻找人过来提亲，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你莫非还要为了这个傻子，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秋老汉恼怒。

自从张怀安来到他们家，为了避免他人嘴碎，便对外声称是远方的亲戚，父母双亡，只留下这么一个傻儿子，看到孩子可怜的样子，这才痛下心来将其收养。

可是这位张家少爷，是真的傻了。

一天天坐在门槛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时不时的还落泪。本来在收养前秋老汉还打算，以后若是有什么力气活，可以让这位张少爷搭把手，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想多了。

你叫他、推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又怎么能够使唤的动？

更糟糕的是，张家少爷帮不了忙就算了，还得需要自己女儿全天候的照顾，因为他稍不留神就不知踪影，记得第一次他跑出去后，吓得全家人都出动了，找了半天才在河边找到，看那情形，再晚一会儿就得走到河里淹死了。

不忍心女儿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张老汉拿出了一段绳子，一端绑在家里的承重柱上，一端绑在这傻子身上，这才使得闺女能放下心来做其它的事情。

往日虽然嫌弃，可秋老汉却依旧顺着自家闺女的性子。但是明日媒婆都要上门来了，本是好好的大喜事，如今闹成这个局面，秋老汉如何不怒？

“只要能救好怀安少爷，我……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心甘情愿！”

“你——”

秋老汉差点背不过气来，他今天终于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女儿秋月，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傻子！

“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秋老汉声音沙哑：“秋月呀，我的闺女，就算你能够嫁给他，一个傻子，他能给你什么？你能承受得住这街坊四邻在你背后的闲言碎语吗？”

看着老父亲神色萎靡，秋月在心里不断谴责着自己，可嘴上还是强硬。

“就算每日只有粗茶淡饭，终年有忙不完的活计，我……也愿意！”

“混账！”秋老汉被气出家门，临走时还狠狠地踹了门边的张怀安一脚。

……

“怀安，我们估计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深夜，秋月眼中噙着泪水，温柔地抚摸着张怀安的头发。

明日媒婆便要来商量结婚的事宜，继续待在家中，一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收拾好包袱，秋月最后在自己的房间内留下了一封信。

“爹，保重！女儿不孝，愿来世再来报答。”

她已经想好了，要带着怀安去定州，那里是徐娘子的娘家，若是知道外孙还活着，自然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兴许到了定州，怀安的痴傻之症还有得治！

秋月鼓起希望，为了防止两人走散，还特别在两人的手腕处系了根绳子。

“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秋月不再犹豫，迈步向前。

“吱呀吱呀。”如今已是黎明时分，经过一晚的连夜赶路，秋月带着怀安终于走出了运安县城，雇了一辆马车，想走官路直达定州。

定州位于妖古大陆的最东边，与运州正好毗邻，只不过，在两州之间横曳着一条青冥山脉，属于三不管的地带，那里的妖兽、土匪众多，即使走官路，随时也有可能遇到危险。

秋月也是花了大价钱，更以徐娘子临别时赠送的金钗为代价，这才说动马车的主人送他们一程。

“姑娘，咱们说好了，我可只把你送到青冥山脉不远处，剩下的路可得你自己走啊？”

车夫一边架着马车，一边扭过头来郑重地说道。

“嗯。”

秋月点头，张怀安正躺在她腿上，睡得很熟。

“好咧！”

车夫咧嘴大笑，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不进青冥山脉，他这一趟就是稳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