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语有曰：“谷雨来时春未晚。腰篓云华，素手翻花苑。”

春风拂过山野，拂过高墙。

镇上西北角的一处房屋里，陈鹭年缓缓睁开了眼，喃喃道：“这阎罗府的天竟是棕木色，与家中的顶棚着实相似。”

“你醒了？”房屋里头，坐于窗旁的男子抿了一口茶，悠然说道。

“贾先生？”陈鹭年的瞳孔猛得皱缩起来，惊声道：“您......您也死了！？”

“你！”茶几桌旁，男子欲言又止，手中摇晃的茶杯“哐当”一声地落在了茶几旁上。身着一袭白衣，腰挂一枚铜钱，赫然便是学堂的教书先生贾静玄。

“你还没死，我也没死。”贾静玄抖了抖手上的水，镇静道。

“啊！”

少年的眼睛一亮，扭了扭脖子，闻着声音转了过去。

果不其然，贾静玄正皱着眉板着脸看着他。

陈鹭年扬起手便是对着脸扇道：“瞧我这张烂嘴！该打！”

“行了行了。”贾静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向门外，不过还未待得其人踏出门槛，脚下的步子便是一转，“我发现你时，你尚且离门不远，我便破例救了你一次。可若是下次呢，我若不在，你又离门甚远，那我该如何救你？”

“先生，我......”陈鹭年收起了嘴脸，低垂的眉毛下是黯然失色的眼睛。这一次，的确是他的失误不错。若无贾静玄相救，恐怕连现在谈话的机会都没有。

贾静玄轻哼了一声，说：“那天外之人即将来临，这几日你便安下心来，早些做好准备。若是能被选中，兴许能出去修仙不成。”

“天外之人？修仙？”少年如了打鸡血般从床上坐起，贾先生所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从谁嘴里听过，“先生，这世间真有仙？”

望着陈鹭年正襟危坐的样子，贾静玄摸了摸腰间的方孔铜钱，微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上扬的嘴角。

那铜钱之上，拇指划过处可见一字骤亮而过，视之衣纯也，俨然便是一个“缘”字。

“你不知？”

“我不知。”

“也罢，大抵如此，理应如此。”贾静玄喃喃自语后，笑了笑说：“这世间自然有仙，仙亦有道。只是这道，你若不知，我亦无处可寻。”

贾先生的话语的确高深，少年只可懵懂地问道：“先生，什么是道？您说的我有些不明白。”

“无妨，你的路在脚下，不在耳中，听得明白不代表真的明白，听得不明白不代表真的不明白。”贾静玄悠悠地说道，他的身影在陈鹭年的眼中渐行渐远，“少问多做，若你能被选上，一切自会知晓。”

执铜钱对赌，笑末路生缘。

谁人坐庄？谁人下注？不得而知。

“听得明白不代表真的明白？”少年蹙了蹙眉，他是真的不明白，贾先生要他准备，可他又怎么知道要准备什么。

“天外之人......少问多做？......”陈鹭年翻身跃下了床，他懂了，这是不可轻易言说的秘密。

至于要如何准备，瞧瞧他人如何做便是了。不过陈鹭年心中有一个疑点，就是为何父母生前没有透露过有关这“天外之人”的任何信息。像王婶一家人对此有所隐瞒，陈鹭年自是深感理解，可既然是至亲之人，为何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陈鹭年不相信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如此重大的事情，想来镇上或许只有他一人不知晓此事。

走出了门外，陈鹭年便透过一指墙洞瞥向了王婶家的院子。如其人所预料的一般，这一瞥便让少年发现了不同，那伏案的横联上端正地写着五个大字

——“恭迎大仙主！”

大仙主？陈鹭年的心中一下就有了答案。

这大仙主想来就是对天外之人的称呼，而且如此敬奉，想来这天外之人皆是不凡。少年捏紧了拳头，他感到身体传来一阵火热，想见到天外之人的心越发地迫切起来。

除了上述所见之外，陈鹭年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点，就是那垂柳的水池旁，一张熟悉的八仙桌被搬了出来。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少年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桌子，凤雕梨木，是父母生前最珍视的物品之一。想到如今流落到他人手中，陈鹭年也是满心愧疚。但于那时的他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年过古稀的父母因病不幸突然离世，没有人会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猫腻，可陈鹭年不这么认为，单是那张凤雕梨木桌便可让不少人心生歹心，更何况家中又仅剩一个年纪尚轻的独子。

“置办酒席，宴请四方......”少年走出了房门，并走向了镇中。此刻白日高挂，唯有镇中的日晷刻录着时间，陈鹭年要看一看他昏迷了多久，顺便瞧一瞧镇上其他人是在做些什么。

二月廿九，昏迷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