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夏日的暑气随着一场场秋雨消散,即便是灵山也遵循四时规则,百花零落、树叶凋敝,一时之间竟有些落寞。
期间靖遐回来过一趟,不过纵酒后昏睡三五日又出去了,连何连聿、何所求究竟有何变化也不曾看出来。
洹璋痛斥她不负责,哪有这样做师傅的,那几个大的带小的,有什么不妥当的不是兆彧便是止水处理,也不怕几个徒弟日后记恨她。
靖遐全当耳旁风,一句也不放在心上,歇息几日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连跟几个徒弟道别都没有。
前一夜还打算给师父看最近所学仙术的何所求得知师父走时是那样失落,封斓劝道:“师尊对所有人都这样,不过一时兴起罢了,你要习惯。”但凡听到那位小师叔一点消息,即便是魔窟,她也去得。
渐长大些,何所求发觉去外门弟子学堂的日子并不轻省,渐渐又升起了退意,不过这次与修炼无关。
修仙界不乏人间做派,争强好胜的心思是一刻也灭不了的。修行不佳被嘲笑,修行过于卓绝亦是如此。
何所求、连聿二人坐在外门弟子中格外醒目,十岁上下的年纪太过青涩,仙术过于娴熟遭师兄们赞叹也会惹来非议。
“到底是长老的亲传弟子,自然比我们这些人不知好多少倍,也不晓得为什么竟然下凡来同我们比较,不过是想把我们狠狠踩在脚底下,年纪小可野心不小。”
“果然是有爹生、没妈养的孩子,连什么叫尊重都不知道,有了师父又怎么样,还不是也野小孩儿,连个名字都没,‘猫儿、猫儿‘得喊了两三年了,也不见得有个正经名字。”
相貌、口齿、姓名、出身一一被拿出来比较、评判,也从不避着何所求、连聿。时间一长,两个原本就不太爱说话的人更不愿意多说一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纷争,可惜貌似忽视也失去了效果,两个小孩儿总在师兄们看不到的地方被捉弄,虽并未伤及体肤,但也是在叫人不悦。
不太细心的封斓以为他们二人是吵架了这才躲在房间里不见面,拽着连聿追问才得知是在外门学堂被欺负了。
“我和六师姐已经很避着那些外门的师兄师姐了,但是回无名山的路上还是被追着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师姐拽着我走,他们人太多,万一打起来,我们两个肯定打不过。”
封斓冷着脸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连聿连听闻那些话都皱眉,根本无法当着封斓的面说出口,封斓也知这孩子腼腆守礼得很,不再为难:“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连聿将自己所知道的几个全都说了出来,封斓一边叫骂一边要出门去:“一帮三四十岁的人了,鲜廉寡耻,比不过孩子竟然这般恶毒,真当我封斓是死的?”
许凭芳将人拦了下来:“教授法术的张师兄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插手,一旦查清楚就会让这些人滚出山门,你不必插手。”
“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先将人收拾了一顿再说其他?”
“家有家法,门有门规。你我一旦掺和,那么此事不仅仅是两个孩子与外门弟子之间的矛盾,届时如何收场,你想过没有?”
修仙界人人想修仙,即便是天皇贵胄也想要长生不老,如此便总有人拜上山门求仙问道,即便不能够飞升,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家境富庶的子弟也会多交一份银钱以换取更为舒适的环境与更为厉害的法器,这些衡天宗无一例外都能提供,一来二去这才有了衡天宗丰厚的家底。
未曾想过这一层的封斓经许凭芳提点过后更为泄气:“顾客就是上帝,一群混蛋。凭芳,如果张师兄一个月内解决不了,那我定然是要闹到宗主那边去的,即便我们师尊不在也不是谁人都能在无名山头上撒野的。”
封斓甚至未免两个小孩儿再被欺负都打算与他们一道去外门学堂去了,但许凭芳道:“那些人当着你的面自然是客客气气,张师兄还搜集什么证据。安分些吧,如果对于这些人处置另你不满意,我自会去宗主面前。”
众人安排妥当,只等那些人露出马脚便当即向几位长老承情将他们赶出山门去,张师兄在平日里上课的屋内悄摸放了一个能够记录的法器。
连日对着何所求以及连聿,左右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张师兄遂拿着那法器呈现给许凭芳看:“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话,只当做听不见就算了,我也口头斥责过,这些人本就是山下的纨绔,过一阵子将连聿他们带到兆彧真人身边也就不会出事了。”
许凭芳是不赞同的,可是张师兄说:“同门之间难免小打小闹,为了这点事情闹到宗主和长老们面前实在没必要,日后我定当叫这几个人给连聿和猫儿请罪。”说着便一溜烟地跑了。
张师兄事不关己,自然并不上心,许凭芳却是日夜牵肠,这两个孩子修炼至今从未说过苦和累,已经是极为沉得下性子了,如今这样倒还不如封斓这样能哭、会闹的炮仗,他也不想再去为难张师兄,只等着一月之后与封斓大闹一场,受些责罚也就算了。
不过出乎许凭芳意料的是,不过三五日,猫儿不堪其辱与那些人斗起法来,搅得学堂鸡飞狗跳,洹璋以及几位长老直接将他和封斓喊了过去训斥。
今日晨起,何所求去学堂的兴致本就不高,张师兄所有的法术她与连聿基本上都已学会,即便是张师兄亲自考校也不曾出现过问题,坐在那里也不过是重复以往的修行。
然而长时间不得何所求、连聿回应的那几人今日更加变本加厉,将桌上砚台里的墨汁用法术在何所求的衣服上写上“小畜生”三字,待张师兄走出还放肆大笑,现在还叫“猫儿”,不是畜生是什么?不仅是畜生,还是没人要的畜生。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何所求本就无父无母,在弃婴堂长大也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虽有些生气却也不至于与他动手,不过是忍得太久,已经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闭嘴!”
连聿连忙拉着何所求:“六师姐,张师兄马上就要回来了,不必再与他争执。”
“就算有靖遐当师父又怎么,说到底还不是没人给你们.....”那人笑的猖狂,可惜话说道一半,嘴里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泥巴。
向来与这人一道为难何所求、连聿的一帮人纷纷走进,手中掐诀:“是你们先动的手,你们要打,我们奉陪到底。”
此后便仗着人多势众压制住两个仙法已比他们高明的小孩儿,何所求恨恨地看着几人,念咒掐诀,将屋外连绵的秋雨引进来化成一个个又一个个冰柱,直直往那些人的命门飞去。
正当众人以为何所求法力有限很是庆幸冰柱飞来速度过慢而得以躲闪时,不知身后兀得出现几根被削尖的竹枝朝着他们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