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梅舟虽出自相府,但向来与柳无双不和。今日请她喝茶,只怕不善。人口失踪我也有耳闻,就让大管家罔魎跟着一起去吧,初境三变的开境者,一来护她周全,二来在柳无双前,也不至于失了面子。”
“多谢大夫人。”
望北亭外,残阳归海,天地燃烧着血色。
柳无双负手立北海,望尽天涯。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梅舟,你说这苍茫大地,是谁人之天下?”
柳梅舟回答:“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的?”
柳无双眼中精光隐没,大笑道:“玩笑话,来,尝尝今年的春茶。”
柳梅舟啜了一口。“柳相,你知我最喜茶香,如今这杯,淡寡无味,也没什么用了。”说罢,将茶水尽数倒向脚下的北海。
“你,”正在沏茶的侍女明月放下茶壶,愤怒至极,说:“我家主人好心请你喝茶,你却如此无理!”
“茶与水,生于天地也亡于天地,我帮柳相将它们尽早回归天地本源,亦是积善行德的。”
“呵呵,梅舟啊梅舟,你还是如此可爱!”柳无双转向罔魎,“罔管事以为如何?”
罔魎轻呷一口,连连称赞:“茶汤入口,香醇而饱满,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细品之下,更能够感受到茶叶的鲜爽和独特的风味,让人难以忘怀。”
“既是好茶,罔管事多喝上几杯。晚些时候,怕是喝不上了。”
罔魎满脸疑惑地看向柳无双。
柳梅舟说:“我虽出于相府,但自三年前已与你柳家恩断义绝,今日受邀也只是出于礼数罢了。”
正在几人说话间,听得身后有人笑声,说:“三夫人好生宽心,还有心情在此喝这绿油油的汤水!”
柳梅舟转身看去。
只见来人是个九尺大汉,外着白色长衫,胸前露出的墨色软甲色如黑日。
“寄北兄!”柳梅舟欣喜。
沉亭侯李寄北,昆仑镇北大将军,圣人金笔,永镇昆北十四州。
同时,也是她柳梅舟的义兄。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梅舟心中疑惑。
罔魎窃窃地低下头,掩面喝茶。
李寄北还是认出了他,顿时大怒,拔出佩剑,横在罔魎颈肩。
“你这小人,怎敢在此,三年前的那一剑,还是下手轻了!”
罔魎吓得浑身颤抖,手一哆嗦,“哐”的一声,茶杯掉在桌面。
“侯爷!”
李寄北侧过脸,轻笑出声:
“哦?原来柳相也在这里。”
柳无双从容微笑,说:
“李侯爷,如今天罪海曹羽南下,犯我昆仑,这种时候圣人召你南下回京,你可知为何?”
李寄北一脚踢开罔魉,“还不快滚!”
罔魉死里逃生,踉跄跑开。
李寄北收回佩剑,一边说道:
“怕是只有你柳相这张无双的鸟嘴,才做的出这种事来。”
“寄北过誉了!”柳无双面色从容,“你可知道预言之子?”
柳梅舟听到“预言之子”四个字,心里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背影。
“呵!”李寄北一阵轻笑,“那个开境十年不成的废物?”“沉亭侯言重了,岂不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故事。柳相深谋远虑,费劲心血才培育出这传说中的预言之子,十年不成又算的了什么?”柳梅舟嘲讽。
“命由天定,圣人言‘不可说,不可说’。”
“圣人英明,只是身边多了些整日神神叨叨的聒噪鸟兽,才败坏了这京都的风气!”李寄北愤言道。
“寄北不信天命?”
“天命?”李寄北一声冷哼,“李某人半生戎马,只信得铁马金戈!至于天命之言,自是你等宵小之徒的阴谋……”
“诶,兄长慎言!”柳梅舟赶紧出言制止,一面说着,一面余光瞥向柳无双。
柳无双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是不紧不慢的喝茶品茗。柳梅舟自视了解柳相甚多,但柳相的心,就同这眼前这片北海,初见是波澜不惊,却不知其内吞吐的多少的日月星辰。
“侯爷可听说过近日来一个刻舟求剑的故事?”
“我只知唇枪舌剑!。”
“南郡剑客乘船过北海,不慎将随身携带的佩剑掉落水中。于是剑落水时在船帮上做好记号,船停后,从刻记号的地方下水去寻找。”
“可笑!”
“若事情到此为止,侯爷所言也不算错。”
“柳无双,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这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哪有半点大丈夫的气概!”
“侯爷谬赞,”柳无双说,“我柳无双自有丈夫持家,不比寄北,妻妻妾妾。”
“荒唐!”
柳梅舟知道她说的是前段时间李寄北纳妾的传言,说是威震天下的沉亭侯看上了天罪海的一位普通女子,不顾家族阻挠,硬是娶她过门的事情。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可是沸沸扬扬。
只是如今旧事重提,不知她什么意思。
柳无双继续说道:“那剑客不得万物之规理,打捞了一天,一无所获也是自然。他本以为再也找不到佩剑了,可不知怎的,第二天又回到岸边,那艘客船也意外的因为航行安排有误,没有出海。他再次下水寻剑,片刻便得。”
柳无双这话说的极为玄乎,李寄北不可置信的朝柳梅舟看去。
柳梅舟点点头,表示却有此事。
“这便叫做天命有时!”柳无双笑道。
李寄北哼了一声,不屑冷笑,“即是如此,也改变不了吴忌十年开不了境的……”
“吴忌是我的儿子,也是昆仑的预言之子!”柳无双一改轻柔之色,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预言之子,那又如何!若非开个七杀、破军境地,在如今局势,又有何用处!”李寄北傲然驳斥。
柳梅舟知道他说的没错。七杀、破军是传说中的十大无上天境之二,乃是杀、伐之列的无上大道。若开境所见为这两种,别说天罪海,便是统一天下七国,亦是有望。
“赌徒,三天前,圣人为其开境,见赌徒手。”
李寄北大笑道:“赌徒?赌徒?呵!不仅是个匹夫境,还是最末等的匹夫赌徒!”
“赌,赌徒?”柳梅舟也是瞬间愣住了。要知道,这匹夫境本就属于最末流的存在,赌徒更是其下品中的下品。这堂堂预言之子,怎会是个赌徒境地?
柳梅舟安慰道:“柳相,既已开境,便还有希望。”
柳无双拱手说道:“圣人见——‘赌徒境,非赌钱财富贵。其赌者,命也,与天赌命!’”
“与天赌命!”
此言一出,凌风乍起,天地色变,北海之潮吞云吐雾,倒卷乾坤而来。
柳梅舟浑身一个激灵,心中大骇。
“地藏计划!”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沉寂十年的笑话,随着预言之子的成功开境,真的有了实现的可能。
“昆仑兴已!”李寄北激动到浑身颤抖。
只是,这还是不够,还缺了把钥匙……难道,她看了眼李寄北,震惊地转向柳无双。
“是的,只是仍需向侯爷借来一物。”
李寄北神情坚毅。“哐当”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北方。
“西方巍巍,大哉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