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我爸妈,一直在抱怨我。”我一边说着,一边啜饮着手中的冷萃乌龙茶:“自小就这样,只要一谈到学习或者专业的正事,他们就不会有好脸色!”
坐在茶桌对面的是我在外实习的舍友胡槊,我和他认识了仅仅半个学期,但是我们好像是一起长大一般聊得来,尽管我们俩一直有着共同的话题,但是和他聊天一直有种奇特的舒适感。我们都喜欢传统的东西,其次我们对一些社会上的“瓜”很感兴趣。“哦,你们聊啥了?”
我本来是和爸妈一起在节假日里出来度假的。但是很下头又不出所料地,我妈突然想检查我在学校专业课的学习情况。而看到我几次答题的正确率只有70%左右时,她就又开始在这家装潢复古,房间宽敞明亮,傍水而居的高级酒店客房里唠叨我:“你这样子咋考试,绩点咋提升?你还想不想留学了,学的专业也是你挑的,你怎么一直不上心……”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虽然已经天天听早就无所谓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内心很不爽,他俩本来就是要强的人,不像我总是活在当下。所以他们说一直在我身上看不到他们的竞争和拼搏的劲头,而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有,对我来说除了活着我就没啥大的要求。但是每每他们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我强行灌输他们自己的生活理念的时候,我还是不爽。
而再到后来,我妈就开始问我:“啊,你现在给我想清楚,你以后到底想怎么过日子?是想自己开一家宠物医院给小动物们看病还是分配到穷乡僻壤里给牛接生?”
我妈是学医的,现在早就做到了科主任,我在初高中的时候,她就一直给我灌输些“医学是金饭碗,以后累点,福利多,待遇高,工资高,你工作不了几天就能随便去旅游,买你要的东西,吃你想吃的餐厅……”这些我一点概念都没有的概念。我也确实想学医,不为别的什么,就是为了表达我对生命的热爱和敬畏,以及认识一些有趣的人。只可惜,高中以后,我的水平大大下滑。成绩也变成这个星球上95%的人该有的水平。在那之后,我妈的抱怨就多了,她只想让我成为她那样的精英,那5%的,为其他人所尊敬的精英。
然而她再急,我照样不是她,我渴望开窍的那一天,渴望奇迹出现的那一天。然而直到最后,那狗屁的奇迹也没出现。我毫不意外地成了一名普通的本科生,由于分数一般,我甚至都不能报比较好的医学院,最后只能在省内的农学院学了动物医学,我是十分热爱小动物的,学得这个专业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乐趣。我就设想着以后在一家宠物医院工作,过上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好了。
而我妈这时候就又来了:“你英语这么好,赶紧过四六级,考雅思,出国留学,把绩点提上来,这几所学校是宠物医学专业在全球排名前100的,你英语这么好很容易就去了,你去了有的是人要你,别当被选择的那个人……”
今天又是一样的,就像这两年来一样。
“孩子他妈,问这个没意义,孩子多大了,还要你这么管他。”发话的是我爸,在公司工作的他满足金字塔尖那些企业家的一切优点:极度的理性,一丝不苟的态度,乐观的心绪,竞争到死的野性。
我知道我爸妈,他们害怕我未来经历太多社会的辛苦,一直渴望尽自己的力量将我往上送。但还是那句话,我是我,不是他们。
我爸这时又把目光转向我:“孩子,天天光想着及格可不行,你得想想你大学学习的方法,生活的规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再怎么说,学习是你自己的。”
这我是认真想过的,每次上大学,我学习一旦出点问题,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毕竟上大学不像高中我妈还能让我走读甚至全日制。我也听了爸妈和老师冲我的唠叨:“大学你就舒服多了,你没啥压力了,你可以随便参加活动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可以培养你的兴趣,认识同学,和同学出去玩。”但是上了大学以后,我才发现,上课只是老师照着那无聊之极的PPT念一遍,然后软件上布置一下作业,象征性地把各科几百个任务点刷完,听听其他学长专家的屁,然后再让你照着字典一样厚的课本自学,甚至好几个通识教育课的老师讲课不上心,要求蛮横不讲理,你还不能评价他们上课。最后的最后把象征你学会了的期末考考过,拿个学位证,然后再去参加不比高考差的研究生考试。为了成为鸡群中的仙鹤,我牺牲了很多时间,在其他舍友睡觉打游戏的时候去自习,翻来覆去地做那些题。然后最后所有成绩照样还是六七十分堪堪及格。我试过改变学习方法,我报名参加学校组织的兽医技能比赛,还花了4天跟着学长练习,结果比赛的要求和学长教的背道而驰。我去参加文艺表演,结果这文艺表演的节目比我们高三匆忙准备的运动会开幕式还难看,我参加科研课题组,结果课题组核心的知识,比如实验方法、科研方法、论文方法我从来没机会接触,反而要天天写比赛标书和商业计划这些边缘的不能再边缘的东西。
传道授业解惑,这三条没有一个是大学里做到的。
我说我的真实想法,他俩骂我没上进,我说大环境的问题,他们说那别人怎么可以,我说有的课真的老师教得不咋样,他说你怎么能把自己的问题怪罪到别人身上。
我说什么,他们都能反驳我,就像他们怎么说,我那一手死蛇挂树一般的烂字也写不好一样。
我实在不想再忍受他们的唠叨,尤其是在这风景优美的景区里。我尽可能地应付着他们,他们后面说的啥呢当然是一句没记,然后就下楼打算去酒店后面的湖边景区走一走来发泄一下自己内心的不爽。而恰好就碰到了胡槊,胡槊的老家就在这酒店所在的城市,能碰上他我也没觉得多惊喜,就和他在酒店大堂吧吃了下午茶,顺便把我的不爽跟他说了一下。
我一边跟胡槊把刚刚和爸妈房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下午茶我点了我最喜欢吃的芝士蛋糕,但是我光顾着在愤怒和烦躁中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连蛋糕的味道都没尝出来什么特别的。
胡槊微微一笑,将他点的最后一口抹茶慕斯吃完:“哈,经典的家庭问题,对我来说可太常见了。”
“此话怎讲?”
“哦,没啥。”胡槊给我和他自己把最后一点点茶斟上,“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的事情,咱喝完到后面湖边走走吧,那里景色可好了,边走咱再接着说。”
酒店坐落在一个巨大的人工水库南岸,虽然是人工水库,但是这片地区几乎保持了它原有的自然环境,有着多条绿道,登山道,骑行路线。而在秋冬季,无数候鸟从北方来到这里休息,可谓是美极了。我和胡槊走在湖边的绿道上,看着脚下碧绿的湖面以及身后连绵不绝的群山。以前的我都是很热爱这些自然环境的,但是刚刚发生的事,却让我难以平静下来。
“好奇怪。”我和胡槊说出了我的疑问:“以前就算经历这些我也很快就忘了,更何况还在这么好的环境里。怎么今天我一直在想着我和爸妈的事情。”
“家庭问题比较深刻呗。”胡槊说:“或许你说出你的想法,你就舒服了?”
“嗯,我想想我从哪里开始说?”
“你父母对你的看法开始吧。”胡槊说到
要这么说吗?我回忆起我小学、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家附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很高水平的公办学校,老师还是寓教于乐的,可以说我对学习最大的乐趣是在那里开始的。我的家庭也算是中产阶级。我的爸妈很愿意带我出去玩、吃好吃的去体验生活的乐趣。我的爸妈其实相当负责,他们在我和妹妹灵儿身上下了非常多的心血。我们想出去玩,他们就带我们爬黄山,游三亚。每到节假日,一家人就会一起出去吃一顿好吃的。我们有感兴趣的事物时,他们总会鼓励我去尝试。
这一切,在我初三的时候彻底变了,初三临近中考了,体育锻炼是为了考试,鉴赏诗文是为了考试,学习函数是为了考试,在实验室做实验还是为了考试。我记得有一天我做引体向上手破了,我妈的第一反应是:“到时候考试怎么办。”我只觉得心寒。
幸好,我初中的水平还不错,以班级前十的成绩进入了市重点高中。在中考之前,我妈就开始唠叨:“你考不上你就没高中读,你以后怎么活,以后你职高出来你能成就些什么?”我以为中考结束以后这些就过去了,但是迎接我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我上高中以后,我直接被学习的东西所惊讶:上课的内容犹如飞一样地讲完,讲的东西难度好似从一加一直接飞到让你求证哥德巴赫猜想一样。这三年只用了两年就把所有的知识稀里哗啦地讲完了。对于英语、化学、生物这些拿手的科目我还是能行的,但是对于数学、物理我是真的已经跟不上思路了。老师们一遍一遍枯燥地讲题,一上课就是满黑板的符号和数字,我们桌上的书越来越多,作业也变成一张又一张试卷哗啦啦地堆成小山一样高。但是数学物理迎接我的还是一次次及格线边缘的徘徊,我印象里高中数学考试我只有两次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