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来,自己的兵力优势其实并不算太大,如果与刘邦开战,即便最终能够取胜,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项羽之所以对刘邦生怒,除了张良分析的原因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刘邦竟然不经过项羽的同意便想自立为王。在项羽看来,刘邦当年可是主动投靠项氏的,正是凭借着项梁借给他的军队,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如今这种行为,明摆着就是背叛。
因此,在听完刘邦的解释后,从刘邦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来看,似乎并没有越过自己称王之心,项羽心中的怒火便也减弱了不少,便同意了项伯的建议,取消了攻打刘邦的命令,决定先看看明天刘邦前来谢罪的表现再说。
次日一早,刘邦便带着一百多骑兵护卫来到了鸿门的项羽营前,项羽得知后亲自出迎。
刘邦见到项羽,姿态放的极低,直接以臣子之礼相见,项羽见状面色一喜,连忙请刘邦入内,哪里还有半点生怒的样子。
刘邦跟在项羽侧后方,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臣与将军共同合力攻秦,将军战于河北,臣战于河南,我自己也没想到能先行入关破秦,在这里又与将军相见。现在因为小人的谣言,使得将军对臣产生误会,今日特来赔罪。”
项羽转头看了刘邦一眼,见其态度诚恳,且始终执臣子之礼,心中很是满意,便摆了摆手说道,“这乃是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所说,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岂会生气?”
由于刘邦摆出一副愿意以项羽为主的姿态,双方的矛盾便也就此化解。毕竟,只要刘邦奉自己为主,即使其先入关中,也不过是相当于自己的部将罢了,如此自己岂不是能够按照“先入关中者王之”的约定,名正言顺的称王自立?
想到此处,项羽心情大好,不仅没有再对刘邦生怒,反而命人摆布酒菜,亲切的挽留刘邦留下宴饮。
宴会上,项羽、项伯面东而坐,亚父范增面南而坐,沛公刘邦面北而坐,张良则面西陪坐。由于矛盾已经化解,双方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宴会气氛十分欢快,只有一人心中十分不满,便是亚父范增。
范增早已看出刘邦不是池中之物,眼见其今日做派,非但没有被其表象所骗,反而更觉其心思深沉、能屈能伸,因此更加坚定了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为此,范增在宴会上接连向项羽使眼色,想要让其除掉刘邦,然而项羽早已熄了杀刘邦之心,虽然收到了范增的示意,但却装作没有看见一般,根本没有予以理会。
见状,范增只好起身借故离开,找到将军项庄,对其说道,“君王为人宽厚,不愿杀死刘邦,但此人留之必成大患。你进去上前敬酒,敬酒之后请求舞剑,然后趁机将沛公杀死。如果今日将其放过,你我将来必然会沦为他的俘虏。”
项庄答应一声,转身入内向众人敬酒,然后对项羽说道,“君王与沛公饮酒,军营里也没有什么可作为娱乐的,我愿意舞剑助兴。”
项羽没有多想,同意了项庄所请,于是项庄拔剑起舞。然而无论项庄的身体,随着剑舞如何左摇右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刘邦,寻找着合适的下手机会。
一旁的项伯见状,一眼便识破了项庄的用意。项伯深知,若是刘邦今日被杀,那么双方的仇怨可就彻底无法化解了。生怕惹出事端,引发两军交战的项伯,便也连忙拔剑而起,与项庄舞在了一起,并始终用身体挡在刘邦身前,阻止项庄的刺杀。
陪坐一旁的张良,自然也看出了项庄的意图,眼见情形十分危急,便悄悄离席到外面找到樊哙。樊哙见张良出来,上前问道,“今日之事如何?”
张良急忙到,“如今形势十分危急,现在项庄拔剑起舞,看似助兴,却是意图趁机刺杀沛公。”
樊哙听罢,急道,“这太危险了,请让我进去,定要护得沛公安全才是。”
张良点头应是,又连忙对樊哙附耳嘱咐了一番,“项羽素来喜爱壮士,你进去只管扰乱他们舞剑便是,你越是鲁莽,项羽越是喜欢”,又仔细嘱咐了一番樊哙说辞,樊哙听罢连连点头。
张良交代完毕,樊哙便带剑拥盾向着帐内闯去,守门卫士上前阻止,樊哙直接侧身用盾撞了上去,两个卫士应声而倒,樊哙掀开帘子入内,大喇喇地面西而立,对着项羽怒目而视。
项羽见状,不知发生了何事,立即手握剑柄挺身而起,问道,“来者何人?”
张良连忙陪着小心,上前解释道,“这是沛公的护卫樊哙。”
项羽听说是刘邦的部下,这才缓缓落座,并命人赏给樊哙一卮酒。樊哙拜谢之后,站在原地便一口气给干了。项羽见状,又命人赏给他一大块肉,樊哙也不客气,接过肉,将手中盾牌扣在地上,然后将肉放在盾牌上,拔剑切着吃了起来。
项羽见樊哙如此莽撞,倒是有些想笑,便问道,“壮士,可还能喝酒?”
樊哙一边将肉塞进嘴里,一边说道,“死我都不怕,喝酒有什么怕的。”
项羽便命人给樊哙倒酒,樊哙便坐在那里边吃边喝,项庄见状,只得默默退到了一旁,项伯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被樊哙同一通搅合,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中事务,目不转睛的看着樊哙在那表演。
樊哙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张良交代的话语,待到酒足饭饱,樊哙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对项羽说道,“昔日秦王犹如虎狼,杀人不胜枚举,用刑堪称残忍,因此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有约在先,‘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如今沛公虽然先破秦入咸阳,却是什么东西也不敢动,封闭宫室后便退回了灞上,只等大王到来。为了防止盗贼和其他诸侯,还专门派人去驻守函谷关。如此劳苦功高,非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而因为小人谗言要被杀,这与暴秦又有什么区别。我认为,大王您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吧。”
如果这番话由刘邦或张良说出来,项羽恐怕还会有所怀疑,但眼见樊哙不过是个莽撞的粗人,心中本就对其颇有好感,见他也如此说,自然笃信无疑。如果真如樊哙所说,那岂不是自己有错在先,想到此处,项羽也不好再做解释,只是招呼樊哙落座入席,樊哙闻言便大喇喇地坐到了张良身边。
经过樊哙这么一闹,项羽不仅彻底不再怀疑刘邦的动机,而且也让他不好再找杀死刘邦的理由,就连范增也不好冒着自损声名,得罪诸侯的风险再做其他动作,宴会这才算是真正进入正题。
酒过三巡之后,刘邦装着喝醉的样子,以如厕为由起身告罪,并将樊哙招到身边,让他扶着自己出去。
两人出了营帐,樊哙劝刘邦趁机离去,刘邦生怕因此再度触怒项羽,便说道,“还没有告辞,怎好就此离去”。
樊哙急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保命要紧,还告辞什么?”
这时张良也出了营帐,对刘邦说道,“沛公先行,我留下替您向项将军道歉。”
就在三人还在商量之时,由于刘邦久离未归,都尉陈平奉项羽之命,前来请刘邦返回赴宴。刘邦闻言,装着醉眼朦胧的样子,表示自己马上就回去。待陈平离开后,刘邦知道不能再等了,便同意了樊哙和张良的建议。
张良问道,“沛公来时可有带什么礼物?”
刘邦从身上拿出一对玉璧和一双玉斗,说道,“我原本想将这对玉璧送给项将军,将这双玉斗送给亚父,谁知却没有机会送出,就劳烦先生替我献给他们吧。”
张良接过礼物,刘邦这才上马离开,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四人则跟在后面保护,其余车辆和随从人马则全都留了下来。
张良留在营帐外等候半晌,估摸着刘邦已经走远,这才走进去,对项羽说道,“沛公喝多了,不能当面告辞,请我替他向您奉上白壁一双,向亚父奉上玉斗一双,拜谢您的热情招待。”
项羽见只有张良一人,便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道,“沛公在哪里?”
张良回答道,“沛公担心酒后失态,已经独自离开了,这时应该已经返回军营了吧。”说罢便将手中的玉璧和玉斗交给了旁边的侍从。
项羽见状,只好摆了摆手让张良离开。张良离开后,项羽从侍从手中接过玉璧,将其随手扔在了桌上,亚父范增接过玉斗后,却将其扔在地上,拔剑击了个粉碎,叹道,“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我们将来必然都要沦为他的阶下囚。”说罢,范增拂袖而去。
对于刘邦的不告而别,项羽心中不过是认为有些无礼,表情倒还平静,但如今听到范增竟敢当面对自己如此无礼,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丝怒色。
而刘邦在返回军营之后,便立即命人将吃里扒外的左司马曹无伤给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