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官掂了掂，眼珠一转，摇头道：“老张头，不老实啊，这钱数可不对。”

“啊，陈爷您再点点，整整二百文，一文都不少啊。”张老汉慌了。

“什么二百文，涨了，从这个月开始以后都按三百文交税。”差役懒洋洋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张老汉闻言连忙作揖：“又涨了？陈爷，通融通融。小老儿小本生意，实在是没那么多闲钱啊。”

“少废话，三百文税费一文都不能少，否则今日老子就把你这个店砸了。”

陈税官大怒，大袖一挥，手中的肉烧饼正好打翻了沈冲桌上的一碗肉馄饨。

沈冲望了望散碎一地的小馄饨，眉头微皱，没有言语。

一旁的张老汉无奈，只得又摸出铜钱交了上去，一番点头哈腰后总算是将陈税官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张老汉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多时又强撑着换上一副笑脸，佝偻着身子捧着一碗小馄饨送到沈冲桌前。

“客官，对不住，那碗吃不成了，小老儿给你换碗新的...”

沈冲沉默无言，点了点头。

他似乎知道了城内商户明明生意不错可又只能穿着粗布麻衣的原因了。

沈冲轻声道：“二百文涨到三百文，表哥，这税可不低啊。”

“嘿，这算啥，这还仅仅只是正常赋税，除此之外商户们还要交街道管理税，清洁税以及黑道的保护费呢。”杨凡咂咂嘴。

沈冲惊到了：“什么？这么多，那商户既然交了那么多税，怎么还会有黑道收保护费？官府不管吗？”

杨凡闻言先是四下扫了扫，压低声音对他道：“管？管个屁，这所谓的保护费就是官府收钱的幌子，所谓的黑道海沙帮其实也是官府的狗腿子，他们将收上来的钱三七分成，大头交给官府。”

“这么搞难道就没人反抗吗？”沈冲惊了。

“反抗？说起这个就更有意思了。这套收税体系是衙门里孙师爷核算好的，据说只要按这个模式收税，每个月总能给商户们余一笔吃饭的钱，保他们饿不死。”

杨凡有些感慨，缓了缓又继续开口道。

“你要知道这人啊，只要有一口吃的，不被逼上死路，他是永远不会反抗的，而且他们在城里起码还有饭吃，起码还能活着。反抗？逃跑？你当官府是做什么的，城外的邪祟又是做什么的？”

沈冲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表哥说的话都对，但他总觉得心里似乎不太得劲儿。

老林子的邪祟害人性命，百姓畏之如虎。

可这寿宁城中呢，又能好到哪儿去？

城外鬼怪肆虐，城内邪祟批皮。

呵...这世道。

二人坐在摊上相顾无言。

许久，似乎是感觉气氛有些沉重。

“咳，跟你说这个干啥，以后你待得久，自然也就习惯了”

杨凡拍了拍沈冲肩膀，轻声道，而后他长吁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那抹熟悉的荡笑。

“小子，跟我走，表哥带你去看看咱们秦家的产业。我给你说啊，那潇湘苑里的妹妹们在笙箫一道可是炉火纯青啊，哈哈哈哈哈。”

似是被表哥这一番言语感染，沈冲站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在离开摊位时，他默默地在桌子上放下馄饨钱。

没别的，多了二十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