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是我低估了导演的野心,他绝不允许这样龌龊的事情发生,他的目的是更为广阔而厚重的东西。
对于莱昂来讲,这段充斥着杀戮、逃亡和爱情的生活,还有一个雷打不动的程序,训练、杀人、等待。
而玛蒂尔达必须每次都抢在莱昂之前,把警察的通缉令藏起来,因为她近乎病态地坚信,莱昂的生活会变得美好。
托尼的女友去世了,四人一起回到他的家乡奔丧。
葬礼结束后,托尼提出,由莱昂和玛蒂尔达留下来打理他的酒吧。
两人欣喜若狂,把这个幽静的小镇当作天堂。
按照玛蒂尔达的意愿,莱昂扔掉了手枪,买了一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汽车,在夏天的傍晚,两人在郊外拥抱了整个天地。
玛蒂尔达正为自己是否能够成为一个杀手而兴奋着,她一遍遍地设想,如果有了一个任务或者是目标之后,她就要变成最冷酷的杀手,她会在每天的夕阳里,给莱昂讲她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把莱昂打扮成最帅气的杀手或者最美丽的杀手。
莱昂看到沉浸在杀手梦想之中的玛蒂尔达,目光越来越温柔,紧绷着的心慢慢松弛下来,生活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五彩斑斓了。
在情节动荡之前,先回忆一下他们的生活,那是令我们无法不怦然心动的爱情。
在导演近乎煽情的镜头语言下,俏皮的玛蒂尔达、执拗的玛蒂尔达,歇斯底里的玛蒂尔达,被莱昂宝贝一样拥在怀中,任她踢打、哭闹,再慢慢变得安静。
他们拆除挡光的墙时,在玛蒂尔达性感的尖叫声里,挥动铁锤的莱昂,生机勃勃英气迫人。
而玛蒂尔达 12岁生日的时候,莱昂带她到了一处景色绝美之地,把手一挥,告诉她,这都是你的了!
这个幸福的女子,就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王国。
和托尼、他的女友的共同生活,也让人恍若置身天堂,四个人互相照应,互相扶持,互相取笑,在那座乌托邦一样的小楼里,他们毫无顾忌地梦想、失望、兴奋或者哀伤。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本性中的嫉妒,都不复存在了,透明得让人不敢相信。
玛蒂尔达是莱昂的救世主,是她在他黑暗之前挽救了他,“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去种植物,但不要做杀手”。
玛蒂尔达相信他是一个很快就能过上美好生活的人,她和他的未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未来。
但有一天,回到家的莱昂发现,玛蒂尔达不在家,而桌上放着一张没有完成任务的通知。
最后,莱昂在玛蒂尔达的王国发现了她,玛蒂尔达蓬头垢面、浑身是血、衣不蔽体,莱昂紧紧拥抱她,害怕真的失去。
后来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一次玛蒂尔达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她认为那就是她的目标。
终于有一天,玛蒂尔达被警察抓住了。
在监狱里,玛蒂尔达被绑缚在病床上,无论莱昂怎样呼唤,都不再有反应,她彻底绝望了。
莱昂假扮成警察,再次偷偷溜进监狱,用手枪指着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挣扎,莱昂泪如雨下。
深夜,莱昂独坐桌前,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蹲坐在桌旁一角,画外音响起:“你在杀人吗?”
莱昂回答:“不,只是在思考。”
我一直试图找出主人公的身世背景,尤其是莱昂。
显然,导演有意弱化了这一点,只把他们当作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在影片中,没有展现社会对莱昂以及玛蒂尔达的任何伤害,只是强调了他们自身性格上的缺陷,这也是玛蒂尔达后来绝望的原因。杀手的身份,是莱昂与世俗和解的唯一可能,但就像之前那场大火一样,导演太决绝,他没有给这个一心梦想过上美好生活的杀手一点机会。
任务失败只是一种表象,彻底不妥协,才是最终的缘由。
莱昂杀死了玛蒂尔达,看似很突然,但如果不是深入骨髓的爱,他完全可以任由玛蒂尔达绝望下去,莱昂不允许那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在玛蒂尔达的影响下,莱昂性格的另一面被激活,他后来和玛蒂尔达的种种浪漫之举,都是原来的他所做不来的。
或者更极端一点来说,根本就没有玛蒂尔达,一切都是莱昂的臆想,是他性格的两方面,在互相冲突厮杀。
玛蒂尔达在公寓里的一把大火,他男扮女装去杀人,甚至亲手杀死爱人,都是莱昂在头脑中完成的,影片中没有丝毫法律存在的痕迹,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世界。
很明显,莱昂是导演心目中完美的杀手形象,他冷酷,专业,富有责任感,对玛蒂尔达的爱与宽容,具有一种理想化成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被社会认可,挣扎在边缘地带。
他两次和警察打交道的场景,被导演处理得颇为滑稽,在强大的国家机器和社会舆论面前,莱昂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远没有玛蒂尔达表现得那样激烈。
这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玛蒂尔达是他一段日子以来的臆想,是他被压抑性格的另一面。
影片的音乐也很好,无论是开始时候咆哮的电吉他,还是中间的一波三折的钢琴曲,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并忠诚地执行了提示与渲染的任务。
有一场戏,莱昂弹钢琴,玛蒂尔达在旁边捣乱,调皮地拨弄出几个刺耳的和弦外音,不想竟与原来的音符浑然一体。后来在玛蒂尔达绝望之前,这段曲子再次响起,让人恍若隔世。
影片最后也没有交代,莱昂是不是玛蒂尔达所认为的那种杀手。
也许像那首曲子一样,莱昂的生命,本可以风平浪静地杀戮下去,但因为几个和弦的映衬,一下子变得流光溢彩。
也许根本就是玛蒂尔达,在异想天开,那么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出残酷的悲剧,而对于电影来说,则曲高和寡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