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孙啊,上官中舍人说,你在七夕唱的词是自己写的?”武则天笑容里带了一丝试探。
李恒知道,自己已经没法藏拙了,只能坦然承认:“骆宾王七岁《咏鹅》,孙儿八岁了,算不得什么。倒是听说中舍人才女的名头,不晓得能不能看到大作啊?”
你揭我老底,我刁难你,谁也别想好过。
骄傲得像孔雀的宫装少女提笔,一首《彩书怨》信手拈来。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面貌寻常的上官婉儿骄傲地置笔,等待李恒崇拜的目光。
李恒看了一遍,哑然失笑:“中舍人这是想嫁人啊!对了,好奇问一句,中舍人难道不应该穿官服吗?”
上官婉儿被李恒的话打得措手不及,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少女怀春是正常事,可她的身份不同,生死只握于天后之手,官身在天后眼里薄如蝉翼。
要是没有李哲来信,上官婉儿倒也能坦然面对,可现在感觉就像干坏事被捉了现行。
天后扫了上官婉儿一眼:“宣慈说得对,当官就应该穿官服,宫装不适合你。”
上官婉儿跟李哲眉来眼去的事,天后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想深究,却也没说揭过。
男女之事,在大唐并没那么束缚。
李恒评价:“中舍人这是闺怨诗,写得不错,但只局限于情情爱爱的,格局不够。”
上官婉儿满眼不服气:“倒要请世子赐教了。”
这个时候,居然没人关注李恒的年龄了。
李恒提笔,赵体的《兵出大非川》(注)新鲜出炉。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吐浑赭石凝夜赤。”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易水二字,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并不是实指易水这条河流。
一直默默饮酒的李治,手掌猛然拍到案上,面容几度变化。
上官婉儿掩口娇笑:“哟,世子这是为大非川将士鸣不平?”
武则天的眼神冷了几分。
李恒冷冷地看着上官婉儿:“中舍人之意,但凡兵败了,将士都该死是吗?他们在前线杀敌、流血、牺牲,都应该被寸功未立、巧言令色之徒嘲笑,对吗?”
论上纲上线,上官婉儿太稚嫩了。
只要不是临阵脱逃,无论胜负,浴血的将士都值得尊重。
李治吐了口气:“纵然兵败,大非川将士也是为国流血,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这句话,就是盖棺定论,也算给了大非川之战公平的说法,恰似给了上官婉儿重重一巴掌。
上官婉儿脸色变了几下,叉手行礼:“臣上官婉儿见识浅薄,请陛下恕罪。”
一番唇枪舌剑,以上官婉儿落败告终,李恒后头再说什么,她也闭口不谈。
上官婉儿心头暗叹:冤家,你怎么就招惹了那么难缠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