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再次深入水中,许是蓝准察觉到我的担心,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掌心,我感觉到他几乎与水温相似的微凉体温,还有他腕上的筮牙铃。我好奇的把脑袋深入水中,眼睛仿佛瞎了一般,只能看到无处不在的柔和白光,皮肤只能感受到柔和的水流流过,疲惫被松解,身体仿佛融化一样只剩灵魂在水中漂浮…不知不觉的,我像条失去力气的鱼,翻入水中…
水中并无窒息感,只有温润的流水不断冲刷着疲痛紧绷的神经。渐渐的,我失去知觉,身体随着流水去了,而灵魂没有觉知的盯着眼前的空白,时间仿佛停止了…
当我眼前重现异色画面时,流水声已在脑后了。
我看见一个洁白无瑕的人正看着我,他皮肤有如透明,周围有层朦胧雾气,以前蓝准说过,水木川的人是这样的。
头顶是纵横交织的白色树根,身下是流水叮咚声。我轻轻触碰他的头发,如湿润的水流……
我急忙反应过来,此处是水木川,我刚才入水,怕是惊扰了水木川的人。我赶忙起身满是歉意:“我在等人,无意冒犯!”身下是一条白藤,很窄,我全身紧绷的站在上面维持平衡才没有掉下去。
这时,我才看全了面前的人…蓬松若白云的头发如在水中般漂浮着,如薄冰色宽松的衣裳浮在身上,下半身是皎洁白色蛇尾绕在白藤上,我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他那薄冰色宽松的衣裳并非衣裳,而是身上如薄纱般云雾般轻盈的鳍。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蓝准?”我试探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抓起我的胳膊穿过纵横的白色根须将我带到岸边。
我盯着他的脸,仔细辨认轮廓,就差识别他的气味了…
“你真的是蓝准?”我眼睛扫了一下他的身体,刚才的伤都没有了。水木川的水是会净化掉污浊的,他的伤口,也是污浊吗?
他的身体脱离了清澈的水,鳍变成清雨哗的一声落在地上,蛇尾变成双腿,又变成了我已经熟悉的模样。这样才好,刚才他看上去太干净了,干净纯粹的叫人不忍直视,就像一面沉在清水下的镜子。
他静默的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我赶忙将目光收回,假装看着别处:“水木川,果然,人杰地灵。”
这样纯白的大地远处有一个白光无法照亮的地方。我身为客,不见有水木川的人来,不敢贸然前往。清水流声仿佛渗入我的呼吸,如同良药,要将我所有的污浊洗净。我注意到没有树叶的树枝上,独在树枝分叉处有一种五瓣花,花瓣是贝母,花心是半透明的露珠。这露珠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动…我好奇的盯着它,它好像察觉到我在盯着它,所以便不再动了。水木川的地有些滑腻,像贝壳里面一样,让我十分好奇,我一时忘记了蓝准,顾自趴在地上,轻轻触摸地面,发现了其中有鱼鳞一样的纹路……
“一颗星。”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手一抖,绷紧身体,转身看向蓝准,他正平静的看着我……
我慢吞吞的站起来:“你修炼沉雪灵力高深,灵力越高深越容易与相悖的灵气发生排斥,但也不至于躯体被毁灭的程度……你到底还修炼了什么灵气?”我凑过去,小声问他。
他直视我,也不遮掩:“我所修炼的,是大地之外的灵气。”
我上前,赶紧叫他噤声:“小点声,被鹰部知道了怎么办?据我所知,只有鹰人的灵气来自大地之外。”
“不止。”他压低声音继续告诉我,“天火之灾将大地屏障损毁,天外灵气落入大地,很多幸存者侥幸得之。但得之并不能守之,除了鹰人与我,其他人皆不能承受天外灵力,被其折磨致死。大地灵气有五层,天火之灾恰好将第三层崩裂,大地灵气外泄,幸存者借此良机苦修,勉强活下来。”
我有点懵:“蓝准,既然一切尽在你掌握,你又何必示弱,又何必眼睁睁看着同族困苦,被鹰人践踏呢?”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这里怎么一点风都没有,我们彼此的心跳声在这沉默的间隙里,烦人的很。
“我呢?既然你已经在修炼天外灵气,想必已经突破灵渊了,那还需要炼器吗?我还有必要去牺牲去突破你的灵渊吗?我还必要怀着你救人族的大义去牺牲吗?”我字字句句,质问他。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突破灵渊。”
“那为何…”
“我尝试让两种灵力并存,可它们时不时会失去控制。那种天外灵力我从得到开始就一直压制它,不能让它显露分毫…”
“否则,所有人,不分种族,所有人,都会蜂拥而上,抢夺你身上的灵力…”
“是。”他注视着我,目光清澈,终于,他算说了一句真心话。
“你这天外灵力怎么来的?”我问他。
他似笑非笑着,眨了下眼睛,语气平和:“趁人之危,捡来的。”
我怀疑的看着他:“趁人之危?”
“它随天火坠落,那一刻,它很微弱,像一只行动迟缓的蚂蚁。可我没想到,它会越来越强大。”
“你如果修炼个可以看见未来的眼睛就好了,看看它会变成什么样,再决定要不要捡,不过话说回来,爱捡东西,不是什么好事。”我瞥了他一眼。
“它会越来越强,我会控制不住它,那一天,不远了。”
“所以,你要突破灵渊,来让自己容纳它,炼化它?”
“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要在大地毁灭之前,离开大地。”
我低着头,心里有点落寞一闪而过:“虽然你这个目标像梦一般,但满地焦土,人命如草的当下,好像也只能做梦了。”我抬头看着他,“我记得你说过,人身是地长出来的,它有根在,它是没办法离开大地的。”
“我有办法。”他坚定的看着我说。
“什么办法?”我好奇追问。
“等成功了再告诉你。”
我有些不快:“你成功了就不必告诉我了,反正都成功了,我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