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经历那场灾难,所以我无法完全理解那些等待了三百年的人是如何接受一朵花就是一个人的,但我知道,如果让我失去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愤怒挣扎反抗后,就是无尽的愧悔遗憾…那种折磨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新世界,那些失去的人与物在这个新世界中存活,我明明触摸不到它,却固执的相信它存在。思想与现实永远割裂。如果这时有一朵花可以缝合这个裂痕,我会愿意去接受这朵花的,应该…会吧…
我的老师,曾是赤回守卫军首领,守护赤回四百多年,与同类斗争四百多年,他应该是最清楚同类的,是天火灾难的幸存者之一,只是现在他积劳成疾一身病痛,将首领之位交给了我母亲,正惑。母亲曾是他军中一位得力助手,心细如发,破敌无数,赤回寸土未失,丝辱未受。后嫁与我的父亲,现任赤回元首,一个责任重大的苦命人。
她接受蓝准禅予的守卫军首领时,刚刚生下我们不久。今日我来这,和以往的十三年春日一样,由老师带着我,来代替父亲和胞弟看望母亲。没办法,我的家只有我一个闲人。胞弟子护在天言楼无法抽身,父亲是赤回元首,心系着赤回三万同胞的安危,还有九百里的魂花境,特别是春日时,灵力正盛,疯狂者尤其的多,定会有很多人聚集在魂花境,虽到者都是一副思念模样,但人心各异,难免有人借着疯狂的幌子把花带走,吃掉或者藏起来都有可能…此物是灾难后长出的,虽有天言楼的灵魂说辞,但灾难后所有超出大地以往规则的变化还是令父亲寝食难安,他担心魂花不仅仅是魂花,怕有一些他控制不了的力量,所以他一直坚持,不许让同胞摘取魂花,可大地另外的九地魂花摘取自由,令赤回百姓眼红,他们偷偷的与父亲较量,令人头疼。
灾后的四季虽然依旧轮换,但,遍地焦土,已无吃食,所以几乎人人都开始修炼灵力,以天气地气为食。
修炼不是为了变得有多强,而是为了不被饿死。我也时常想,天上的星星是什么味道的?
过往的历史在纸上,过往的灾难在身边人的记忆里,这一遍遍的教训说明,灵力并非改变大地命运的武器,只是改变人类在大地上的命运的武器。
我也会思考天火怎么来的,大地之外的规则是什么样的…赤回之地唯一能向外窥探的眼睛只有天言楼,但天言楼并许不闲杂人进出,那里的长老们都是天生的铁石心肠,铁面无私的,就算我是子护的兄长,他也从未把我当作亲人,从来都是一副清冷疏离的作态,他对我们的父母也是如此,这人天生就属于天言楼吧,他借着父母的身体来到世间,那是他成为人的通道。没有天言楼帮助,我也有办法。老师说,周围的人是镜子,可以照见自己所有的样子,而天上星星无数,离大地或近或远,大地并非独自存在在宇宙中的,所以,星星就是大地的镜子,我们身在其中虽无法窥见全貌,但星星可以。凝视它们的像,就能看见大地…每当黑夜来袭,我总会凝视它们,总想读懂它映照的大地的像,可能…我与星星语言不通,文明各异,我不能读懂它给我的像…我问过老师,老师也只是沉默。
魂花的问题…他也只是沉默,我问他灵魂是什么,我没见到过,我甚至触摸他的眼睛,传说灵魂就藏在眼睛后面,我…一无所获…老师也只是沉默……
来寒山的路上,一路颠簸,我恍然觉得自己被困住了,那种感觉瞬间而来,特别强烈,我看的见天地,看得见身边人,看得见自己毫无束缚的身体,可我就是清晰的感知到,我被困住了。
我和老师说了,老师说我思虑过重,叫我好好休息。也许整个大地,只有我还需要马车,其他人都可如从前想象里的仙人一般腾云驾雾,上天入地了。
怎么老师还不回来?这里冷风不止,眼前又是冰冷的一条蓝色小径通向遥远的虚无,让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子商。”这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唤,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我回过头,她正背着一把银枪,提着一把剑,身着银如雪光的铠甲沉稳有力的向我走过来,她最喜欢这两件武器,这是学习炼器之初从敌人手中缴获的。她有灵力护体,即便没有穿很厚的衣服,寒山的冷都无法侵蚀她。她雪白通透的皮肤下,骨肉轮廓分明,一双眼睛细而长,黑色的缝隙里看不出任何思绪。
“母亲。”我一如既往温顺的面对她的到来。可我心底挣扎着一股陌生感,它像个被装进麻袋的小羊,拼命的想要跳出来,我极力的压制,才使得那呼之欲出的反常情绪停下。
她在我身前停下,理了理我的棉衣,我抓紧了拐杖,此刻心里竟然无端的生出一种恐惧感…她是我的母亲啊,我从她身体里爬出来,我们曾共用一条生命,我怎么会对她产生恐惧感呢…
“鹰部退了,我在山上巡逻,暂得空闲,正好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