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陷进掌心,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那双如雪山上淙淙流动的泉水似的银色眼睛里,一点一点,沁出坚定来。
崇璟循着波纹的指引,一马当先地展开骨翼飞在前面。
在与上一支冲锋小队交错时,他又遇上那只骂他垃圾兵的小队长。
这一次他却没再骂他。
而是简单快速地道:“冲锋时别靠太近。”
那小队长看上去伤势颇严重,整只虫都被那种黑色粘液所包裹腐蚀了,宛如一具飞行的森森白骨,但他仍在飞行。
如果不是这虫标志性的虫化胸甲还未被腐蚀,崇璟差些认不出来他。
崇璟:“谢了。”
这一次他们简单地对视了一眼,便擦身而过。
是会痛。
可能会死。
但是——
崇璟的心里也燃起了一把无名的火。
少年人没有血性的吗?
干他娘的!畏手畏脚地活了这几个月,可哪个少年人没有一点血性呢?
随着指挥官层层下达的指令,巨兽节节败退。
崇璟带领着自己的小队在指挥官的指引下,不断朝着异兽攻击着。
他的指尖处每次攻击时便会探出无比锋利的弯钩状爪钩,轻而易举撕下一块腥臭的血肉。
只见那巨兽张开大嘴一甩,最近的一波躲闪不及的虫族就被它吞了进去,充盈了它几近要匮乏的能量!
即使已经吞噬了很多虫族。
天上地下,还是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军雌,他们分不同角度包围着这只巨兽,不断攻击它,切割着它身上的‘眼睛’们,刺激它发狂。
....
崇璟脑海里有许多惊慌,痛苦在尖叫,但他的身体并不受他的意志所支配。
因为这已经是他的梦里了。
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复刻般地,尝试学着曾经带领他进攻的老军雌的一举一动。
领着小队进行一轮又一轮,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与撤离。
身上的战斗服很快被巨兽的粘液融得破破烂烂,血水粘着残余的布料,有些甚至因为愈合太快,长进了肉里。
幸运的是到此为止,他的小队暂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然而,就在这时!
在一次回撤的途中,那只巨兽愤怒地扭动躯体,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回撤时飞最后一位的崇璟不幸被它制造的冲击波狠狠一推,骨翼失去平衡,连飞行技巧最高超的军雌都有坠亡的风险。
他一个只和虫族身体磨合了不到三个来月的人类。
何况巨兽发出的冲击波还有后力,他在空中晕头转向地疯狂旋转了不知道多久,根本无法再次恢复平衡。
随后身影便宛如被敌军击中无助坠毁的歼敌战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下落。
崇璟的视角跟着变了,他好像一下又被拉进那个恐怖的视角。
云层的上方已经被一片血雨笼罩,落进他的眼睛里。
他只被狠狠地从空中击落,而巨兽百米之内的那些虫族却都被震成一片血雨。
滋润这片死去的大地,也滋润了那只巨兽。
崇璟曾好奇地在千度网上搜索过从高楼或悬崖坠落的人是否痛苦。
千度的回答,令他沉默
世界上有没有轻松又优雅的死法?
这个答案没人能找到。
因为即使是大家都认为是安乐死的人,也没有能复活过来接受采访的。
死亡的痛苦足以让每个人都想活,只不过真的走到那一步之后,却已经活不了了。
跳楼曾经也被称为最受欢迎的领盒饭方式。
然而跳楼死亡的人落地之后也至少要经历长达15分钟的折磨才能真正死亡。
而痛苦的每一秒都是会被无限拉长的。
那假设你的身体在坠落的那一刻不断地进行自我修复,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就是现在!
就是这样。
那将是贫瘠的言语所无法描绘的痛苦。
异族的身体让他还能苟延残喘,头顶的触须软软地搭在黑土地上。
他好像能够体会到小说里写的那种,浑身上下都被大货车碾压而过的感觉。
精神好像已经分裂出来。
这噩梦般的一幕就这么反复在崇璟脑海里上演着。
崇璟现在很痛,他快痛死了,即使依旧让他陷在那场噩梦里,也比现在这一刻要强。
他的下巴轻微颤抖着,肺部的空气仿佛被痛苦抽干。
躺着没法动弹,躯壳为了促使伤势快速自愈,会压榨身体里所有的蛋白质。
这种时候的雌虫会像一具会呼吸的干尸一样。
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连骨头缝里都在痒。
这回如果不是最后一刻被那位中将阁下从黑土地捞了出来。
他现在可能连剩下具尸骸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