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用不用,我过年还得穿这个衣服,可不能弄脏了!”
“你没有买新衣服吗?”小左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自己怎么就乱说呢,谁家也不能年年穿新衣啊!
“害!我一个表哥正月里结婚,找我妈把布票全借走了,谁让他家办大事呢!”姚青青倒是毫不在意。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文化宫,今天这里放电影,人山人海的,门口全是摊贩。
卖油炸货的、卖针线包的,还有挑着稻箩卖次品帆布鞋的,哪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整条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裹着大棉袄的男人左右张望,用手按着帽子走向一处卖菜的摊子。
“大哥,这里人多,比十字街那边还热闹些!”男人用手掏了一把荸荠,面不改色地朝着摊主低声说道。
摊主头上盖着个瓦片帽,扯出一个破袋子,往里面装了几把荸荠,熟练地拿起秤杆称了一下,随手丢给那汉子。
“记着,闹将起来之后,别管那些瘪三怎么折腾,你只盯着卖鸡的、卖鱼的,那个卖鞋的交给我!”
“我觉得搞活经济还是很有必要的嘛!”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指着文化宫门前的摊贩群笑道:“只要交足份额,多余的作物、农副食品,都可以拿来交流!”
“省里肯定是要把这个市场搞下去的,县里那几个死脑筋根本就感受不到市场的活力,什么一放就乱,我看好得很!”
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在旁边点头,连声称是,其中一人插了一句:“还是得设个管理处,不然这秩序和卫生上,确实还有待、有待改进!”
那人说完,走到路边草丛上,把鞋底在草皮上来回蹭了几遍,搓下不少鱼鳞、鱼内脏来。
“唉!你这话就说的差了,我们要相信市场的力量,市场具有自发的调节作用,价格高了卖不出去,自然就降价!”
“环境差了没人来,他们自然就会把卫生打扫起来,这摊位乱摆影响通行,那市场会---”
一辆拉白菜的板车一个没收住,直冲这戴眼镜的人溜去,好险没给他衣服创开线,拉板车的男人赶紧过去赔罪。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拉车也不好好拉,这要是撞到人怎么办?”眼镜男习惯性的一叉腰,就开始批评起来。
“打投办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摊贩们闻言立刻大叫起来,纷纷卷起铺盖,推着板车慌不择路四散而开。
这下那个拉白菜的板车也顾不上给眼镜男道歉了,一把推开眼镜男,拉着板车见缝就钻。
眼镜男被这拉板车的一推,直接就摔倒在地,好一阵摸索,才把眼镜戴上,嘴角气的直哆嗦。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我不是说了,这年前几天打投办不准擅自行动,怎么没有人跟我报告?”
后面跟着的两个干部赶紧上前把眼镜男护住,三人避着人群往大马路上跑去。
文化宫外,几个歪带着帽子的汉子,正一个劲的追着摊贩跑,逮到一个就把货物和钱款扣留。
摊贩们见着这群凶神恶煞也是个个六神无主,胳膊上大红的袖箍让他们无可奈何,自认倒霉算了。
恰好此时卖荸荠的摊主迅速撇下摊子,扯出一个破麻袋直奔卖帆布鞋的摊贩奔去。
卖帆布鞋的老周也是慌得不行,自己跟沪城那边厂里好不容易拿了一批货,就趁着过年前大赚一笔过年呢。
前几天都卖的好好的,眼见着要过年了,家里老婆都让他别出门了,可自己数着前些日子赚来的钱,心里发了狠,一股脑儿把存货全都挑了出来。
毕竟国营商店里买鞋可都是要票的,自己的鞋虽然有的没打眼、有的鞋底断,可是自己不要票啊,谁不想过年给小孩买双新鞋穿!
一上午的功夫,就把鞋子卖了个七七八八,腰间的钱袋子里装的是鼓鼓囊囊。
今天自己可是把前一阵子卖的钱都带来了,准备收了摊去找人倒腾一辆自行车来骑骑,以后就不用挑担子来卖鞋了。
哪知道都快准备收摊了,摊上打投办来搞这么一下,急的老周慌忙收拾起来就顺着人群往外跑。
这下子整条街道可就成了人挤人,不少人鞋都被踩掉了,卖东西的、卖东西的,全都被裹挟着朝四处涌去。
过了半刻钟,城关派出所终于派人来了,又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人流疏导开。
“咦?这街上的人都哪去了?”姚青青跟小左此时刚好看完电影出来,眼瞅着大街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两人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才几点啊,怎么全都收摊了?还想请你吃碗馄饨呢!”小左一脸可惜的样子。
“好啦,我也该回家了,江米条吃了不少,肚子一点都不饿!”姚青青笑了笑:“我妈还让我早点回家帮忙呢!”
“等等!”小左腼腆地拉住姚青青,从挎包里摸出早上岑济刚给他的围巾来:“这天挺冷的,你把这围巾戴上吧!”
“啊?”姚青青有些不知所措,小左手里的围巾是大红的羊绒围巾,颜色比现在的产品都要鲜艳,看上去颇为喜庆,。
“这、这我不能要,这一看就很贵重,你、你自己戴吧!”姚青青把围巾推了回去,头低着不敢看,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抓在手里摸一摸。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这个颜色太红了,我一个男的戴不合适!”小左坚持把围巾塞进姚青青手里。
姚青青还想拒绝,小左倒是比她还急:“怎么了?是这围巾不好看吗?”
“不不不,好看,我在陵谷就没见过这样式的围巾!”
两人腻歪一阵,小左给姚青青送到了路口,便各自分开,小左眼看天色已经不早,赶紧去取了自行车。
在骑车经过一个路口时,还差点跟一个扛着大包的人撞上,对方直接瘫倒在地,吓了小左一跳。
正准备上前扶的时候,对方却朝着他摆摆手,自己爬起来走了。
扛着大包的汉子顺着马路一拐,就钻进了小巷,绕过几处破屋子,从一处破了大洞的墙上跨过,在一个小院子前面四处打量。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传出来一个人声:“快进来!”
进了院子,两人却不往正屋走,径直朝着西边夏屋摸去,反手关上房门。
汉子把肩上大包卸下,一股脑儿将东西全都倒在地上,正好屋顶瓦片上嵌着一块玻璃,把东西照的清清楚楚。
手表、手镯应有尽有,金的、银的四处放光,大的有腰带、皮包,小的有硬币、钞票。
“唉!小五啊!咱不能什么都往家拿啊!”
“大哥,我看当时那副场景,这些东西就跟在地上捡一样,不拿白不拿啊!”
两人正是那晚火并后逃走的姚中彬和小五,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你拿这玩意干什么?”姚中彬用手捏住一个纸盒甩了出来。
“这不是钱袋子吗?”小五疑惑不解。
“玛德,叫你平时多认几个字你就犯懒!”姚中彬气极反笑,手指着那东西直晃点:“这特么叫卫生带!”
“啥?卫生带?”小五摸了摸头,还是疑惑不解。
也不怪小五不知道,这玩意要是拿到后世,估计也要让一大批人懵逼不已。
纸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长布条,中间有夹层,可供塞入卫生纸或软布,女性经期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