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张桌子的桌面磨损挺严重的,上面还有不少粉笔灰,教鞭在上面也留下不少痕迹,成色远不如上次的书桌。
对于这次的报价,岑济本来预计能卖个一千万出头,照这个形势,看来是不成了。
让老金先选,岑济也有自己的盘算,毕竟自己还拜托他请人过来给村子做考察规划。
以他大学教授的身份,以后人脉方面可以给自己和老爸不少帮助。
最后金老头咬了咬牙报了个468,关大头要了剩下那个,报了个469,可以说非常大气了。
“二位,不知道你们对上世纪80年代左右的东西有什么了解吗?”
岑济想着自己对80年代那是七窍通六窍,还有一窍不通,刚好两个现成的老师在这,把东西讲清楚了,自己回去不就能按图索骥、事半功倍了嘛!
“哟!看来岑老弟手里还是有东西的!”关大头一脸兴奋,搓起了小手。
“岑老弟,这80年代啊,确实有不少好东西,特别是紫檀家具,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还有张大千、齐白石、吴作人、李可染的画,启功的字那都是有名的,放在那时候几块钱一幅!”
“可拉倒吧,张大千的画能给你几块钱一幅?”关大头对此不屑一顾。
“就你懂得多,紫檀家具都被那陈丽华给买了,你到哪搞去!”
见两人开始拌嘴,岑济赶忙叫停,这都什么人啊!
不过从二人口中得知,80年代曾经有过不少文学艺术作品公然出售,83年的时候还有人用20多万买了几千幅画的事。
岑济暗暗记在心里,不好意思,这钱我是一定要赚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叫了货车来运桌子,岑济把他们送出门。
金老头突然回头问:“老弟,那臭菜还有没有了,其实你们这村子环境挺好的,有河有田,没事钓钓鱼,晚上喝个酒,吃个土菜什么的挺有意思!”
“金老师啊!你当现在经济条件还是几年前吗?哪有那么多人闲着来这地方花冤枉钱!”
“唉?岑老弟,你这可就外行了,经济不好有不好的玩法,你就专攻一个差异化!”金老头唾沫横飞。
“反正这里交通也挺发达,物价拉低一点,搞的就是用户黏性,这么长的野河,不钓鱼真是浪费了!”
岑济一听来了兴致,这金老头还有这思路,还真是难得。
“那金老师你看这里搞个什么产业好?我老爸准备把这包下来!”
“我有一个朋友,前两年在杭州乡下搞了个什么青年公社,里面一水简约装修,就是为了给大城市的新媒体工作者搞什么游牧式办公!”
“现在人什么性格?说白了就是懒!最近这几年呢?说白了就是一个穷!那他们干嘛费心费力来这玩呢?不就是拍照、拍视频发社交平台嘛!”
“你也别搞什么农家乐,现在谁还搞那玩意,你就搞个什么江南水景闲适郊游,再加上一个青年公社的噱头,主打一个廉价,环境好!”
“再请几个网红,不、网红都不需要,请一些闲的蛋疼的年轻人,在各大平台海量发帖,要不了几个钱!”
“你要是感兴趣,我帮你联系!”
岑济听得津津有味,正想着再问几句,突然电话响了,原来是上面来催了,明天就要去村上报到。
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了,岑济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的芙蓉村,阳光明媚,河水潺潺,但就是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耳边仿佛又传来80年孩童的打闹声、妇女们的聊天声、汉子们干活时的号子声,对啊,少了人啊!
驱车赶往驻村地点,此地处于平原地区,一望无际的农田,不用说是山,就连凸起的小土包都没有。
把我分的可真是远呐!
远远看向村部,一栋三层小楼立在中间,左右各有一排平房,一个小院子把它们围在中间,门口是铁将军把门,只好把车子停在大门口。
其实今天不用过来,正式报到是在明天,到时候这一批驻村的要去镇上开个大会,还会跟上一批驻村的人做个交接。
不过岑济就想先来打个前站,这里离自己的老家约摸一百来公里,离崇文市区也有小八十多公里。
唉!一看这地势,就知道不富裕哇!
探头往院子里看,每个办公室门口都挂了七八个牌子,最多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挂了得有十几个牌子,密密麻麻。
所谓上头千根线,下面一根针,原来的生产大队改成了行政村,生产队直接就消失了,改为了村民组。
村民们外出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村干部与他们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每年收医疗保险的时候能见到。
岑济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人来,只好上车准备离开。
“你是谁?”嘎吱一声,铁门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我是下一批来驻村的,今天来提前看看!”岑济回过头打量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身上穿着灰色的旧西服,脚上踩着一双黑布鞋,右手收在袖子里。
“欢迎欢迎!”老头儿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来握住岑济的手。
这时岑济发现老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都断了一截,尽力把视线挪开,看着老头的脸。
“我叫汪朝东!是旗杆村的前任支书!”
“汪书记好!我叫岑济!喊我小岑就好!”
“车不错,现在的国产车越来越好了!我年轻的时候开大卡车,冬天早上出车的时候还得烧一下化油器!”汪朝东摸了摸岑济的车门。
“汪书记以前开大卡车吗?”
“哈哈哈!80年代的时候,我在市区货运公司上班,就开的东风大卡!”
等等?80年代?货运公司,姓汪?
自己在80年的崇文找的那个卡车司机,是不是也姓汪?
岑济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起来,可是那天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自己后来一直没有去托运,印象实在是不深。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又一辆车开了过来,是奥迪q5,车上下来一个胖子,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肚子比脸更突出。
左边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小皮包,右手提着一个玻璃杯,手腕一用劲,里面的茶叶打着旋转了起来。
“老汪!在跟谁说话呢!”人未至,声先到。
“沈支书!这是新来的驻村人员,岑主任!”
“哦哟,你好你好你好!我是沈大富,旗杆村的支书!”
沈大富把茶杯啪的一下搁在车前盖上,非常灵活的迈着小步移了过来,抓住岑济的手使劲地摇着。
岑济也惊讶于他这个体量,竟然还能如此矫健。
跟沈大富、汪朝东两人进了村部,沈大富招呼着汪朝东赶紧泡茶。
交谈中得知,汪朝东以前确实在市里的货运公司开过车,后来82年的时候往北边跑了一次长途,在路上被人拦住。
汪朝东一见情况不对,脚踩油门就往前冲,这时不少人已经扒着车窗往里钻,他只好不停地提速。已经扒住车窗的人就开始用钢管、刀具攻击他。
因为东风大卡的档杆容易故障,加速时需要一直按着档把,所以不少攻击都落在他右手上。
一路上汪朝东都不敢停车,一直把车开到了崇文市区,等到了医院一看,右手已经裂的跟柿子一样,食指和中指都保不住。
再后来就只能在货运公司干点杂活,接着又是改制,汪朝东领了一笔钱就回了老家。
因为以前开过大卡车,又开起了收割机,十里八乡也算是个能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干上了支书。
现在沈大富干支书,因为汪朝东也闲不住,就把他返聘回来给村部打杂搞搞卫生。
沈大富自己也是能人,用他的话说,其实不愿意干这个支书,本来就是个开沙站的老板,赚了点小钱。
后来响应村里号召,回村修桥铺路也干了不少,想着发挥余热就干吧,但是不爱受拘束,有时候经常在外面跑。
开沙站?岑济听了之后会心一笑,这玩意也算是长江上的一大特色了,你要是问沙子从哪来,不礼貌了啊!
手机传来两声震动,一看:哟呵,到账了哈!老金和关大头速度不错。
岑济心情不错,以后就要在这生活了,自己车上也带了不少换洗衣物。
沈大富给岑济安排在了村部前边的小平房里,别的不说,水、电、空调、网线一应俱全,前后都是窗,端的是窗明几净、南北通透。
“明天咱们一起去镇上参会,还有个队长、副队长要接回来,到时候你们自己安排哈!”沈大富打完招呼就溜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直接开车赶到镇上参加完大会。
工作队队长是一个五十多的老同志,烟草公司的,叫伍凡新。
副队长也是一个五十多的老同志,供电公司的,叫柯以腊。
伍凡新到了村部,就开始往外拿药,我滴乖乖,这家伙干脆叫药罐子得了。
左手一瓶降压药,右手一瓶血脂康,就差把“高危人群”四个字贴在脑门子上了。
柯以腊也不逞多让,走起路来气喘吁吁,就这么几步路歇了三四次,右手在左边胳膊上一挠,霎时就起了红疹子:过敏。
岑济一看这情况,当时就懵了,怎么滴,自己在以前是牛马,到了这儿还要干牛马不成?
不行,要想辙儿,要想辙儿!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