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一脸不屑:“切,你个老登,又在这故弄玄虚。”
尹老头白了他一眼,二郎腿一翘歪着嘴儿问道:
“有屁快放,我老人家不比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亥时都快过了,别打扰我睡觉。”
钟黎不跟他拌嘴,反而把鱼老三画的地图在桌上一拍:
“可通水脉?”
“这是?”
尹老头看着钟黎清亮的眸子,似乎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没错,这便是秘藏地图,你若能解,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即刻启程!”
“还真让你小子拿到了!”
尹长卿看着面前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钟黎,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破碎的道心如同杨柳吐新,又生出了鲜嫩的枝叶。
他掐着指头略一推算,便指着指着图上线条汇聚之处出口说道:
“我与你说过,身前之事无所不晓,此乃二百里外北罔山是也。”
成了?这么简单?
张大彪和钟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还将有所曲折,没想到真的轻轻松松就得到了答案!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可是自己下山以来做的头等大事!
尹长卿却略一回想问道:
“方才我在屋内听到镇内似有巨响,是你与什么人交手了?”
“嗯,阿酥说是朝天门之人。”
“朝天门也掺和进来了?这下麻烦了!”
尹长卿老眉一皱,颇有担忧。
“‘朝天门’师姐略有提及,我也稍稍知晓,乃是天下“三地”之一。怎么看你表情,好像极难对付,比之连江寨又将如何?”
“连江寨?那群不入流的草莽又怎么跟复国巨擘相比?”
“复国巨擘的名号还比不过两圣?”
“臭小子屁也不懂,圣地旨在神秘,而非实力。不是说二圣在三山前面,就比三山强,只不过为了顺口罢了。”
尹长卿面露鄙夷。
“你只知‘二圣三地八大派’,那你可知还有‘一皇’?”
“一皇”?
钟黎当真闻所未闻,连忙出声求教。
“如今的大昭,圣地不显,众多江湖势力盘根错杂,可皇帝为何仍能稳坐泰山,难道真的只能靠着他们自觉,不起不臣之心?”
“当然是靠武力的威慑!这‘一皇’起初就是指纵横数十载,无敌于天下,推翻大周统治的‘武王’。而武王殁,这‘一皇’就是当今的朝廷!”
“而那朝天门门主‘天子’白止观,乃是前朝大周皇室嫡系。武王壮年之时,正合他白止观初出茅庐,却在武王连年追杀中,数次逃于他手。”
“武王死前曾有遗言,‘天子’一日不死,朕的大昭便一日不得安稳。”
“正合武王所言,大昭建国至今,六十余载,多少军队多少高手前往朝天门攻打,朝天门却依靠着天门艰险,将来者尽数葬于断肠崖之下。而这白止观几十年如一日,仍在尽心谋划复国大事。”
看来这真如自己先前猜想,大武皇室其实就是一个巨型宗门。
也对,在这个武道昌盛的世界,宗门发展的终极目标应该就是如此。
钟黎听他说到这里,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男怕入错行,你就不该搞些神神叨叨的骗子营生,要是去说书,想必是当世一绝!”
尹长卿也没理会钟黎的揶揄:
“你可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秘藏之事,远非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如今暴露了朝天门,是否还会有更多大派参与其中?我劝你还是放手吧。”
钟黎看着尹老头模样,回头问张大彪道:
“听到没,你怕吗?”
“怕?老子从小到大不知道怕字儿怎么写。”
“那你怕吗?”
钟黎又转过头问着一旁听故事听得入迷的阿酥。
“你去哪我就去哪!”
阿酥揪着钟黎的衣襟来回摆动。
“哎,人老了就是怂。”
钟黎认真地看着尹长卿,见其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模样,顿时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得嘞,回家睡觉咯。”
张大彪和阿酥见钟黎走得如此果断,也不好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好小子!
激我是吧?
尹长卿心底那沉寂已久的火苗“蹭地”又冒起火来!
真的有我当年几分模样!
尹长卿看着钟黎的背影,思绪飘荡,仿佛穿越层层迷雾,回到了年少之时。
那日少年薄春衫,明月照银簪……
自己是那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仗剑睥睨,视天下英雄如若无物!
一剑一人一马,势要闯出不世之名!
可尹长卿啊尹长卿,难道你须发皆白,手不提剑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灯火摇曳间,那个瘦弱佝偻的身影渐渐挺直了腰板。
“江湖路远,道阻且长,没有我尹长卿,你如何行得舒坦!”
钟黎脚步一怔,随即仰天大笑,与屋内的苍老却仿佛铿锵有力的笑声渐渐相合,在这安静地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