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岚靠在床头上，他从醒来起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直到夜深。他完全不记得当时出了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睁眼就躺在房中。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一种异样莫名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从早到晚，水米未进。

石岚正望着白天桌上送来的餐食发呆，静谧夜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石岚这才想起还有个贴身丫鬟在院中跪着。

想到此处，石岚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先是活动了两下手脚，然后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向院中望去。

两道娇小身影在院子正中，一跪一站，两人身材尤其相似。清冷月光下，竟能看到两个少女面容如出一辙，此时站着的少女正递着什么东西给跪着的少女。

石岚见了，站在窗边不动声色地看着。

“姐姐，这半只烧鹅腿是我从膳房偷来的，快先填饱肚子再说。”站着的少女轻声说着，不时朝着石岚房间方向偷瞄。

“妹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夜里我来替你罚跪么？你快些回屋，若是被少爷发现，到时候你我二人都要加罚。”跪着的少女声音有些焦急，连忙推搡另外一名少女。

“哼，加罚就加罚，有什么好怕的？那时候就不该理他，让他趴在日头下面晒上两个时辰才好。”站着的少女叉腰噘嘴，气鼓鼓的样子反倒有些可爱，“再说，我们这个混蛋少爷呀，似乎并不怎么聪明，每次罚跪我们偷偷交换，他竟然都看不出来，当真是蠢到家了。”

接着两少女就在院中捂嘴轻笑了起来。

这一对姐妹，是石岚的贴身丫鬟，分别唤作采春和秋芙。

五年前的一个冬夜，乌漆漆的天上不住地往下飘着鹅毛大雪。石叔魁走镖刚刚回到古林镇，发现城门边上有一对逃荒夫妇靠在一起，身上覆盖着一层白雪，已死去多时。

走镖这一行当规矩向来不少，路遇死伤，不能坐视不理。尤其是见到死人，就算是没时间好好安葬，也要在尸身旁留下些许钱财，一半用来安葬死者，另外一半则是留给行此善举的好心人。

石叔魁虽然平日对石岚溺爱得有些不讲道理，但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再加上此行是为回府，时间倒也充裕，便翻身下马，叫上镖队里的几个兄弟，想着将死者送到城外，找块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了。

待将死者身上积雪抚去，却发现两人怀中有细微声响，石叔魁双手合十，祈求死者原谅他的冒犯。解开衣襟后，却发现两人怀中都有个容貌相似的两三岁女娃娃，此时都是小脸青紫，出气多进气少了。

石叔魁吃了一惊，当即脱下衣服将两个孩子裹了严实，将死者的安葬后事交代给其他兄弟后，纵马飞驰进城寻了家医馆，这才将两条懵懂性命救了回来。

两个女娃娃虽然活了下来，但应该也是冻坏了身子，虚弱得很，石叔魁不放心把她们两个送到别处。再者她们两个与石岚年龄相仿，便留她们下来给独子做了贴身丫鬟。

老实说，石叔魁对两姐妹向来不错，平日里石岚欺负她们时，还时常拉下总镖头的脸面向那个纨绔独子求情。但这次石岚不明不白昏倒在府外，石叔魁也是气极，才第一次罚了妹妹秋芙。

站在窗边的石岚将两姐妹的对话听了个完全，顿时竖了眉毛，心中虽气，但更多地竟是感到好笑。想想往日她们很少有两人同罚之时，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到底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多久。

石岚轻轻敲了敲窗框，院中两个少女顿时如受了惊的小猫一般，尤其是站在一旁的秋芙，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竟直接跪在了采春的身边，慌乱中将手中的半只烧鹅腿藏在了身后。

石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个丫头看着也没伶俐到什么程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