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很大,下山的路很长。
叶苏披着兽皮,踩着草鞋,一步一步沿着玉石铺就的神道,缓缓下山。
他环顾着四周,心中满是悲凉。
五千年沧海桑田。
原来那座满是荒芜,灵气稀薄,处处皆是泥泞,就连野兽,都不愿再次安家的山脉。
现在是琼楼玉宇,地上小道铺满玉石,空中满是霞光祥瑞,仙鹤齐飞。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圣地,处处都透着一股人间仙境的味道。
叶苏本该感到荣幸,因为眼前所见的这一切,都是自己间接或直接造就的。
这山中的灵气,脚下的玉石,一座座霞光阵阵的琼楼。
都是他的心血。
但是现在,叶苏只觉得悲凉。
寒彻内心的悲凉。
他仰头看向蔚蓝天空,低声呢喃。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天空中,一名名衣着光鲜的弟子。
或驾云,或御剑,或乘异兽,在那空中飞来飞去。
他们看见了叶苏,那些刚上山不久的小弟子好奇望来:“师兄,这人是谁啊,怎么穿着如此寒酸?”
领头的弟子匆匆一撇,满脸的厌恶和心烦。
“他?一介靠着宗门灵泉,强行续命五千年的凡人而已,穿着寒酸,那自是因为他不识趣呗!”
“八百年前,祖师爷的小弟子飞升后,宗门便有意无意减少他的吃食,衣着。”
“就连他的住宅,也被收走。”
“本想着他会识趣儿,自己下山离去,却不曾想,他自己搭了茅屋,自己编草鞋,自己弄些兽皮缝制衣物,愣是又赖在宗门禁地呆了八百年!!!”
“整整八百年啊!”
“诸位师弟想必听说,那灵泉禁地,乃是整个人间灵眼所在。”
“若是在灵泉附近修行,速度不知能提升多少,而且那些大限将至的修士,也可据此强续性命,一搏明天。”
“然后就是因为他,因为一个可笑的谎言,因为有个了不得的师承,硬生生霸占灵泉五千年!”
“五千年啊,多少名宿含恨而终!”
叶苏怔了怔,苦笑着摇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这些年宗门的物资越来越少,他本以为是宗门修士专于修行,一时疏忽了他。
这才许久不曾补充物资。
若不是那头麒麟常去后山,不时带来一些仙果灵禽。
冬天冷的时候,还与自己同塌而眠。
也许自己早就被冻死了。
原来都是故意的……
叶苏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疲倦。
“可笑,真是可笑……”
天空中的谩骂还未停下。
那小弟子张大了嘴,重新看向叶苏的眼,满是厌恶。
“他……怎么能这样啊!”
“宗门真仁慈!”
“他真下头!”
一些个消息灵通的小辈,也在此时闪过一丝恍然。
看向叶苏的眼神,五一不透着一股嫌弃和厌恶。
他们毫不避讳自己的言语,甚至有意无意降低高度,放缓速度,大声说到。
“原来他就是叶苏啊,啧!好大一只吸血虫。”
“我要是他,五千年前就自己自裁了。”
“求仙问道,求的是一个逍遥,真是不能理解,躲在那茅草屋苟活个五千、五万,甚至五十万年,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潇潇洒洒六十年来的痛快!”
“就是就是,胆小如鼠,不敢直面生死,修甚大道?”
“死了多自在?”
下山路上的叶苏,苦笑着摇头。
他轻声呢喃:“逍遥自在么……”
“也是,画地为牢五千年了,也该逍遥逍遥了!”
“什么宗门,什么圣地,什么师承,都去他妈的吧,以后……”
“我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言罢,叶苏猛然抬起头,心中那丁点的不甘与委屈,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昂首挺胸朝着山下疾行而去。
如蛟龙入海,虎归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