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开着吉普车从办事处出发一路疾驰，车载音响里放着重金属摇滚。人们年轻时总喜欢流行音乐，等上了岁数又爱上古典乐，这并不是因为性情多变，只是人在长大，在变老。

像他这种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听的却是重金属摇滚，只因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很老了，虽然那双沧桑的眼眸中仍烧着燃尽一切的火光，但是也免不了用这些外物来提神。这样一来，他便一直精力旺盛，保持愤怒，永远年轻。

情报部发来了消息，那是刚恢复的新海大厦视频影像，只见穿帽衫的男人和中年大叔带着陈绍寒冲进影院，似乎正在等待支援。陈绍寒原本是老老实实晕在椅子上的，可一瞬之间画面像被抽了帧，他闪现到中年大叔身前狠狠踢出一脚。

或许是画面黑白，他浑身萦绕着一团黑气，步步向前逼近。帽衫男子吓坏了，把中年人拽过来挡在身前，陈绍寒猛的朝着监控看来，随后屏幕一黑，没有画面了。李唐并没有多意外，他甚至觉得影院里的事不是陈绍寒干的，那才奇怪。

人防工程在东城郊区的一处未完工大厦框架下，这栋楼本来是城市的三期工程，蓝图非常宏伟，可承建的老板炒股亏空最后跑路，也就烂了尾，成了磷火组织蛰居之所。东城郊区距办事处半小时车程，在李唐的指挥下，这半小时里能出外勤的探员几乎倾巢而出，团团围住了人防工程的各个出入口。虽然人数众多，陈绍寒还是认出了几个相熟的面孔，甜点屋的三位探员还有威弗尔都到了现场。

按照计划，他们分成三支队伍深入地下，连横像是把地图背下来了，从进入人防工程后看都没看图纸一眼一路向下，陈绍寒和花颜跟在后面小心走着。开发商跑路，地下的人防部分自然也没完工，这里路面坑坑洼洼的散落着碎石，顶部开凿的也很不规则，阴冷的洞穴黑洞洞的像是没有边际，让人感到莫名恐惧。

现在还是夏天，这里却越往下越冷，陈绍寒被冻的直打哆嗦，背包里的弹药也沾染上寒气，贴着身子让寒冷更加深了一层。他果真成了弹药匣，子弹、炸弹、工具装满一包。

虽然如此阴暗寒冷，但一路下来并没任何危险，他们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几乎全和地图一致。其他小组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按照任务书所说，大家的任务基本一致，均是找到白暖安放炸弹，也就是说只要有一队完成，任务即告结束。

“还要走多久？”花颜见连横停了下来问道。

“如果地图没错，马上就要到了。”连横放慢脚步，躲在一面墙后。

咔嚓嚓。

一阵阵惊悚的异响从黑暗中传来，那是刺耳的摩擦，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绍寒凑到连横身旁探头看了眼墙后的情况，透过夜视仪，只见一只浑身溃烂，常人大小的尖兵正趴在地上啃食同类的尸体，骨头在它嘴里应声碎裂。他立刻躲回墙后，摸着胸口平复心情。

54号事件簿记载，尖兵中体型偏大的具有极强的物理攻击能力，而体型偏小的保留了些许意识极度狂化，甚至啃食同类，常常具备某种异能，这种尖兵的弱点不在头部，而在胸口正中的结痂处。他把情况和大家如实转述，连横倒是曾听说过小型尖兵可能具备异能，至于弱点还是头一次听说。

连横蹦到墙的另一侧，朝尖兵背后开了数枪，子弹穿身而过它竟仍在啃食，片刻后才诡异的把头扭转了180度，咧开腐烂的口腔吐出小型雷球，连横反应迅速，几乎是本能地做出躲闪动作，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雷电攻击。面前的这个高级尖兵拥有非同小可的防御机制，普通的子弹对它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同时兼具异能攻击。

连横开始尝试近战肉搏，他几次冲上前发动异能，重拳猛击尖兵的身体，希望能够找到破绽，但似乎每一次打击都像是在敲打坚硬的岩石毫无作用。情急之下，他拔出匕首，瞄准尖兵的脖颈，一刀下去，把它腐烂的脑袋切了下来。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它无头的身体仍然继续发起攻击，仿佛失去头部对它的战斗意志没有丝毫影响。

他决定试试陈绍寒的方法从怪物胸口的结痂处下手，趁尖兵利爪攻击落空的瞬间，猛地冲上前去，手中的匕首直刺向那块结痂，随着刀锋精准命中，一阵能量波动席卷四周，尖兵的身体突然僵硬，然后像失去了动力源一样，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片刻过后，他们左下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看来其他队伍也同尖兵遭遇了。

“那是裂开了吗？”陈绍寒看着身后开裂的墙壁，明明刚才还是完好的，莫非是爆炸波及到了这里，破坏了地下结构。

“继续往前走，下面是一条笔直通道直达地下。”连横说。

人们向通道深处跑去，背后不断传来岩石的摩擦和碎裂声，果然像连横说的一样，这条通道笔直向下，但到了尽头却是一座密封的圆形钢制大门，看那崭新的样子，应该是刚安装不久。

他们拿出地图反复确认，这原本应该是向下的路才对，看来是磷火新建的结构。连横从背包里取出炸药，那正是之前送给他组装的C4，他在地图上简单计算，随后手法娴熟的把C4贴到门上。不过这里本来就有坍塌的风险吧，这样真的不会把结构炸塌了吗，陈绍寒多少有些担心，但伴随一声轰然巨响钢制大门被炸的四分五裂，上下层的结构看起来只是轻微损坏。

“跟上来！”

两人已经冲进爆炸的烟尘中，喊着身后的陈绍寒，他倒也腿脚麻利，立刻跟了上去，回头看了眼身后，先塌的倒不是被连横炸的地方而是来时的路。接下来的路和地图完全不同，看来磷火对下面也进行了改造，崭新的通道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墙壁上多出了很多电路管线，不少地方刻满了晦涩难懂的铭文，原本笔直的通道竟然出现五个岔路口，人们看着眼前的路犯了难。

“你觉得，这里像不像孵化场？”连横摸索着墙上的铭文说。

花颜立刻心领神会，从跳下来开始，只觉得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在身上，这些铭文常常存在于磷火的孵化场，似乎对异能有压制作用。她挑了挑眉，忽然有了主意，血之瞳除了影响生物的思维，还能探查一定范围内的生物活动，而怪物越多越是接近孵化场核心，她开始利用这一能力找寻出路。

“走这边。”花颜的眼眸散发出暗红色光芒，她毫不犹豫选了一条通道向前跑去。

墙壁上的管线不断爆裂发出震耳轰鸣，符文逐渐褪色消失，越是向下，人防通道深处传来的恐怖的嘶吼越是清晰，陈绍寒一直在中间跑着，连横则在最后。

“别跑了！”跑在前面的花颜忽然停下，伸手拦住狂奔的他。

陈绍寒及时止步，脚下的通道在不远处到了尽头，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下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怪物的嚎叫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花颜拿出随身的照明烟火，向空中抛去。人防工程深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宽阔，在烟火的微光下，能看清这里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无数尖兵和行尸互相攻击啃食着，癫狂的吼叫和哀嚎充斥着整个空间，这根本就是人间炼狱吧。

“真是......”花颜脸色冰冷，拿出陈绍寒背包里的攀岩工具说：“跟我下去。”

连横的话得到印证，事件簿记载，孵化场是磷火组织用来批量生产尖兵和行尸的场所，他们用类似克隆的方式制造出怪物的基本雏形，然后又像养蛊似的在这里培育怪物中的佼佼者用于执行任务。

“不是吧，你看下面那个样子你敢下去？”他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却被连横扶住，背后的通道已经停止坍塌，但远处仍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

“你不下去不见得它们不上来，刚进来时墙上的铭文看见了吧，那是压制异能的阵法，等它们发现铭文失效，肯定会涌向通道。”花颜固定好绳索，和连横向底端爬去。

“喂，别丢下我啊！”陈绍寒只得紧跟着攀上绳索。

花颜早注意到了下方的高台，它明显高出地面很多，上面一只怪物也没有，待他们下来后，顺着昏暗的光线只能看见墙壁里镶嵌着的巨大仪器的轮廓。仪器前的圆弧形控制台似乎闲置了很久，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任务书上说的就是这儿了，陈绍寒掏出炸药，他可迫不及待要完成任务了。

花颜走到控制台前，若有所思的敲动几个按钮。伴随几声咔哒哒的声响，控制台被点亮，地下传来类似轮机轰鸣的嗡嗡声，墙壁里的仪器散发出耀眼蓝光，终于让人看清了这仪器的真正面貌。

通道墙壁上的管线全是由这台机械散发出去的，它暗金色的金属外框包裹着中央的玻璃器皿，湛蓝色光芒从玻璃器皿中发出，穿病号服的白发女孩就漂浮在那团蓝色光晕中，美丽的宛若仙子。

“妈的。”花颜声音有些发颤，愤怒又震惊的看着控制台后的玻璃器皿。

陈绍寒拿着炸药的手停住了。这是制造怪物的核心机械，他们把白暖当成了能源或是催化剂，源源不绝的生产尖兵和行尸，按照事件簿上的资料显示，这种装置一旦被强行打开，被困者极有可能发生变异失去神智。

花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抢过炸药，沉默了几秒后说：“别安炸弹，先撤出吧。”

地底的另一侧入口传来一阵骚动，是威弗尔带队冲了进来，怪物们瞬间陷入癫狂四面逃窜和攻击，它们继承了白暖的雷系异能，不断用雷球发起攻击，每一次雷电的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使得整个地底世界都在颤抖，无数尖兵如同潮水般涌上平台，花颜和陈绍寒立刻拉开架势瞄准射击，连横也发动异能击溃了入口处成片的怪物。

威弗尔，异能海神之戟的拥有者，异能发动时可操控空间中的水元素，形成一道道防御屏障，这些屏障在抵御同级异能攻击方面表现出色。他带队冲向平台，发动异能形成层层水屏障接应大家，雷电轰击在屏障上如泥牛入海，在他的掩护下，人们已经快要撤到洞口。

在人防工程的某个阴暗角落，穿帽衫的男人看着电脑里实时显示的地下战斗情况，他只给身旁留寸头的青年比了个手势，青年立刻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与此同时，平台上传来一声炸响，磷火预埋好的炸弹爆破了仪器，玻璃器皿应声碎裂，苍白色的和蓝色的光晕流淌出来，美丽而危险。连横只愣了一下，就冲出屏障，逆着尸潮而上，直奔平台中心，他现在只顾着阻止狂化的白暖，结束这场灾难。

“走！”花颜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知道连横的性子，现在去帮忙只能是添乱。人们一路向上逃，终于顺着残存的通道出来，看到了久违的夜空。逃出地点在离烂尾楼不远的土丘上，向烂尾楼望去，那里早已化为一片火海，探员们正和通道涌出的尖兵浴血奋战。

花颜打开手簿，在频道里喊话：“院长，白暖被困在孵化场，可能已经狂化了。”她的声音充满了紧迫感，迫切的期待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