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寒行走在一片荒漠中,风吹动沙石,显露出埋藏在沙层下的动物残骸,面目狰狞的行尸从远处的沙丘后探出头,发疯似的朝他跑来。看着疾驰而来潮水般的尸群,只觉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喊着救命转身逃跑。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身后的尸群发出阵阵尖啸。
尸群离他很近了,陈绍寒甚至看清其中一个肥肥的僵尸大妈边追边流口水,她吼着“来啊,小鲜肉,快到碗里来。”
“到你个头啊!大妈你都做僵尸了还这么不知检点!”
只觉脚下一空,身前的沙子瞬间塌陷下去,形成无底深渊,他无助的向黑暗深处坠落。等等,这感觉不是和影院一样吗,他心中犯了嘀咕,就这么坠落,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浮现出一缕光影,穿迷彩装的金发女孩儿,正是花颜。陈绍寒奋力靠向她,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鲜血顺着花颜额头滴落,她眼里闪着妖艳的红光,如同渴求杀戮的野兽。
“啊!”陈绍寒叫喊着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正抓着眼前虚无的空气。
陈晓佳还没回来,表妹自己去了补习班,这么死命的喊倒也无妨。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平复情绪,喝了一大口水,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远方地平线上缕缕晨曦的降临。才五点,高中的时候他刚吃完早餐骑着单车去学校,上大学以后,总是玩到深夜,甚至逃了上午的课,想来已经很久没这么早起了啊。
正发着呆,导员又发消息了,内容倒简短:请尽快来学校解决学籍档案问题。
陈静把老爸昨天准备的早餐都吃了,他放下手机,去厨房做了个鸡蛋炒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可能是最近和高中同学接触多了,这两天总是想起以前的事。高中啊,那时他是个中二少年,读了古诗文满腹豪情壮志,看了悲情小说会阴沉抑郁。他也曾暗恋过一个女生,但方茜茜成长了很多,他们之间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他曾故地重游,在去学校的那条街道上,卖烧烤的大叔家娃娃能去打酱油,常去的饺子馆黄了不知多久,只有卖教辅的新华书店和那家全场九块九地下商店经久不衰。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都开始褪色了,或许只有在梦里,你心爱的姑娘还在街角笑着,让你载她去学校。
但是别了吧,人不能总活在梦里。都上大学了,以后可有大把的妹子等着陈绍寒呢。他有六个室友,年纪又最小,所以排行老六,诸位兄台还热心给他介绍对象来着,放假之前拼酒,玩的有些大了,输家要拜赢家为义父,自己身为老六却成了大爹,他们大概生气了,到现在也没联系过他。但是父子哪有隔夜仇,原本他是打算同学聚会完就和室友出去,现在看来,再等等吧。
从家去学校差不多一小时路程,走过教学主楼,上机电教学楼三层,他敲响教务处的门。
“请进。”办公室里传来导员沉稳的男声。
导员在大一期末刚接管了他们班级,和陈绍寒只见过几次,现在看来寸头上又多了些白发,他依旧穿着学校配发稍稍褪色的教职工服装。从其他老师和学长那里听说,他一直开他那辆银灰色大众,每天六点三十准时到教务处,忙到天昏地暗,晚上偶尔和同事喝喝酒,这样的生活十几年没有变过。
“绍寒啊,你档案里有些文件少填了个人信息。”导员轻吹了下保温杯冒出的热气,嘬了口茶水说:“稍后你去档案室补填一下。”
“好的,那我现在过去。”他点头说到。“真麻烦您了,放假还加班忙我这事。”
“唉?着什么急,我们也不常见面,坐下聊会儿。”导员递给他一本崭新的黑色封皮书说:“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集我读着不错。送你,当是临别赠礼吧。”
“谢谢老师,不过我们一共也就见过两三面,这礼物我不好收。而且您说临别赠礼就有些夸张了,我们下学期不是还见吗。”
“客气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相熟了。”导员打趣的笑着说:“你不是最近要转学吗,以后在国外发达了可别忘了老师啊。”
“什么国外?”
“嗯?怎么,你不是刚办了交换生手续?”导员放下杯子有些惊讶的说:“我还正奇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直不露面。”
“我好端端的交什么换。”陈绍寒彻底迷糊了。
导员原本笑眯眯的,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眼神变得无比犀利,那根本不是师生间该有的眼神交流,倒更像是猎手和猎物。这家伙躯壳里住了两个灵魂吗?陈绍寒心慌到想从椅子上跳起来。
“人这辈子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有时候记忆甚至都开始模糊了。就像你忘了从前的某些事一样,这次的事,你说不定也忘了啊。”导员从椅背上起身,双手放在桌面上,语气异常平静的凑近陈绍寒说:“但是,人这一生,走错一步,就是步步都错,现在你就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上,千万别选错了。”
“您说些什么您自己听见了吗。”陈绍寒紧张的捏紧书本说:“交换手续这种大事我怎么会不记得。”
“凡事总有比较。”导员笑眯眯的靠回座椅上又喝了口茶水。“哦,对了,你该谢谢我啊,不然你觉得你怎么能在新海大厦安然无恙呢?”
“什么?”陈绍寒猛的从椅子上起身,又向后退了两步,慌乱中书掉到了地上。
“你将踏上许多条道路,追求人生的真义。来吧,主宰、选择、左右你的命运。”男人如同演绎舞台剧般语气阴沉的说着,他合上杯盖,走到陈绍寒身前俯身捡起书本塞到他手上。“收好它,这是份真正宝贵的礼物。”
“离他远点!”教务处大门被猛的踢开,花颜冲进来吼着:“你们导员被打晕在车里了!他根本不是!”
不是大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还有你登场的方式只有暴力踹门吗!陈绍寒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什么?”陈绍寒慌乱中快速靠到花颜身旁。
再看假扮导员那男人,又变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没丝毫迟疑,转身猛地一蹬,用头把窗子撞得粉碎,跳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