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后这代人的学生生涯中,第一个可能会被学生期盼着赶紧开始的学期,应该就是高一升学的那个学期了,因为毕竟在广大农村学子中,能考上高中的,即便是中考发挥失常学校等级有所滑档,那也是学习还算不错的学生们,经过了长期压抑的中考备战后,收货了还算不错的结果,其余占比更大的部分,是考不上高中的人。像我的初中,我们那一届,二百二十多名考生参加中考,只有三十多人考上了高中,落榜的将近二百人中,有二十多人家里有能力且愿意给他们花择校费让他们继续读高中,六七十人家里选择供他们读中专,剩下的基本就是去私人企业打工、或是学一门手艺,比如美容美发、泥瓦工等,还有个别的去当了兵。而且在读了高中的人眼里,毕竟上了高中,就有机会考上大学,而考上大学,在我们父母辈眼里,是光宗耀祖、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所以考上高中,在他们看来,是值得备上几桌酒菜,宴请亲朋乡临一起举杯庆祝的喜事。
我考上了我们当地的一所升学率很高但从没来有清北录取案例的民办普通高中,是不用每年多花两万择校费的那种考上,是那一届全校826名入学生中的前200名(因为从第201名以后的就全是择校生了),这在我爸妈眼里,简直就是佛祖保佑,祖宗显灵了,因为在我的九年义务教育期间内从来没被任何老师表扬过,没当过科代表和班干部,也没参加过任何显得很有文化的演出或是比赛,比如作文竞赛啊数学竞赛啊朗诵比赛啊,甚至还在小学时因为升学考试进考场迟到了被老师单独家访过一次。所以在我爸妈及亲戚和邻居眼里,从来都不会把我跟学习挂上钩,我从来都是那个不淘气但也不讨喜、在长辈眼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吃的一个没心没肺的憨憨,所以可想而知,在得知我考上高中后,我爸妈的惊喜程度,那简直就跟光天化日走在大马路上捡到钱包一样,属于是意外之喜了,具体有多喜呢,就这么说吧,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就是在我的中考升学宴席那天,宾客都散了后,他自己躺炕上哭,呜呜的哭,一边吐酒一边哭,他吐了一地我妈没有骂他。
但是作为当事人,我的喜悦却是因为看到身边人的喜悦后,才被带动起来的,因为我对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没有任何预判,而且我对于学习这件事,从来没爱过但也没有特别厌过,我不是主动学习型,甚至学习到了的东西,都是因为骨子里的胆小,怕老师骂而潜意识里被迫学习到的,我不是个会学习爱学习的好学生,知识于我,只是顺便听进去的一些话语而已,这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考上大学是件大好事。这跟我的天生性格有很大关系,迟钝,憨直,但不能算是傻,胆小保守,开蒙极其晚,欲望和目的性不强,思想上异常懒惰的平庸之人。
这样的我,在高一开学这一天,很兴奋,原因是我要住宿了,会见到一群来自各个学校的素未谋面的女生,那时候我还是人来疯性格,看见人多就兴奋的不行,傻呵呵的。这天,学校大门口外,乌泱泱停了好几里长的各种车辆,有三蹦子、摩托车、拖拉机、自行车、板车、也有几辆轿车。家长们像蚂蚁搬家一样,扛着铺被脸盆暖壶等各类生活用品,学生们背着自己的衣服鞋袜,每家会站出来一个擅长外交的人去问高二高三的那些志愿者学生们:宿舍怎么走?哦,男的女的还给分俩楼啊?中!
我家我妈是站出来的那个人,我们按着指引,找到了我的宿舍,高一学生住在一楼和二楼,我的宿舍在一楼靠南面的一间,因为国家政策,我们这几届赶上了扩招初期的那几年,因为学生数量增多,宿舍楼都是新盖的,楼里都还有刚刷完漆的味道和新家具的味道。把东西放下后,我妈问同宿舍另一个女生的妈妈:你给你闺女留多少钱?俩人窸窸窣窣一通商量,决定都给100块,觉得俩星期应该够用,不够下次再加(那时候住宿生两个星期放一次假,放假才可以回家,食堂有早中午三顿饭可充值饭卡进行消费,餐费很便宜,非放假时间学校不允许住宿学生出校门,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这种管理模式我妈很喜欢,因为除了吃需要花钱,其余的方面都可不用太考虑,生活用品由她来给我买,总之就是在保证我能生存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减少可以由我自由支配的钱数,倒不是那时候家里多拮据,主要她对我完全不放心,觉得我一有钱就会挥霍无度)。
吃过学校统一安排的免费午饭后,家长们就都回去了,留下我们几个女生,我们便开始相互认识起来。一般情况下,在一个小群体里,初相识时,如果没有长相特别突出的一个人的话,大家很容易就会热络起来。我们互报姓名,来自哪个学校哪个村,中考分数是多少,一边听一边上下打量着彼此的着装,非常善意的,只是因为女生天生都很在乎外在。简单十几分钟,八个人的大概情况就都彼此知晓了,甚至大体性格也都敏感的察觉到了,人类真的是很神奇,只言片语之间,就能从人群中感知到谁会是自己的朋友。几个15岁左右的小女生,虽然都涉世未深,但简单几句话和期间的一些小动作,都能体现出自身的性格以及在自己家庭中的成长环境和模式。
可是,人类思想的深浅程度,是各不相同的,层次较浅的人往往看不透层次更深的人,层次更深的人,往往都会更了解自己和他人,更能掌控局面,更能为所欲为。回忆起来,我们宿舍的八个女生中,有7个的成熟程度是不相上下的,另一个,佼佼者,则是后来又过了二十几年后再回忆起一些画面时,才会逐渐发现其深浅的。发现时,人已中年,徒留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