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见张地缘的这个动作,老妪一愣,而后释然一笑,亦是转身朝着小镇的另外一边走去。
天池脚下迎春镇,距离观海峰还有十数里的路程,张地缘和陆浮沉并无车马,若是单靠脚程的话,恐怕要走上个一天一夜方才能抵达观海峰下。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逐渐落下。
借着夕阳的余晖,张地缘和陆浮沉来到一处三岔口。
这里,刚好是返回凉秋观的必经之路。
浩瀚九州之北的雪蛮,方圆百万里,却是地广人稀。
虽地广,但多贫瘠荒芜之地,每年只要一过八月十五,便呈现荒凉之景象,草木枯萎,鸟虫悄褪。
待到十月中旬,雪蛮大地便披上一层银装。
若是赶到腊月,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能够达到丈余深。
陆浮沉驻足,看着三岔口草地上的搭建的简易草棚,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里,便是一处供行人吃喝歇脚的茶馆。
年初下山的时候,这茶馆就搭建在这里,那个时候张地缘和陆浮沉还在这里喝茶果腹,且与摊主大叔聊得颇为愉快。
“嗯?”
感觉师弟没有跟上,张地缘轻声咦了一下,回头看着在原地发呆的陆浮沉,轻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那个...”
就在这时,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陆浮沉想要说些什么,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本就脸皮薄的陆浮沉面色瞬间涨红,连同耳根亦是红如流火。
“哈哈哈哈!”
张地缘知道,师弟这是饿了。
也难怪,除去早上时候二人简单的吃了点窝窝头,之后便是滴水未进。
其实张地缘也稍感饥饿,却不想陆浮沉那般明显。
笑着摇了摇头,张地缘指着那处草棚,轻声道:“师弟,咱们那里简单吃一口,怎么样?”
“成!”
陆浮沉用力点了点头,而后竟然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
看着陆浮沉有力的步伐,张地缘亦是无法想象一个饥饿之人怎么会如此有力...
“大伯,十个馒头,一碟小菜...”
陆浮沉率先坐了下来,随后对着摊主大叔再言道:“再来一碗烧酒。”
然而,摊主大伯好像并没有听见陆浮沉的话,反而是一位与陆浮沉年级相仿的青年走了过来。
观青年眉宇之间与摊主大叔七分相似,想必应是其子。
“道爷,小菜已售竭,至于馒头,还没熟,需要稍等片刻。”
青年轻声回答,不过语气却有些不耐烦,而且还没有笑容,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也就在陆浮沉与青年浅谈之际,张地缘也走了过来。
张地缘轻声坐下,轻声道:“馒头没熟我们稍等就是,你先上两碗清水,让我师兄弟二人先以水充充饥吧。”
当青年听得张地缘的这番话,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更是调侃道:“呵!擦!没想到两位道长这么喜欢干净!”
张地缘:......
陆浮沉:???
寻思了好一会儿,待青年将两碗清水放下又离开后,陆浮沉也没寻思明白青年回答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浮沉轻皱眉头,悄声问道:“师兄,他刚才说的话,是啥意思?”
听得师弟此般问话,已经满饮一口清水的张地缘差一点就将口中的水尽数喷出,若非平日里苦修定功,恐怕就要在师弟面前出丑了。
只见张地缘一脸黑线,有些不耐的沉声道:“没啥意思...没啥意思...”
“哦...”
陆浮沉似懂非懂的挠了挠脑袋,心想着师兄既然不想说,自然有师兄的道理。
于是,陆浮沉便不再纠结这个事情,满饮一口清水。
入口微凉,清心提神。
青年又走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青年的手中端着满满一碗烧酒。
将烧酒放在张地缘面前,青年面无表情道:“老爹说上一次与道长聊得颇为起劲,此碗虽说是底酒,但也能卖得上两枚铜钱,老爹还说,若是道长不嫌弃,便将这碗送于道长解酒馋。”
说罢,未等张地缘说些什么,青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继续到那冒着整整热气的笼屉旁忙活着。
张地缘淡淡一笑,看着碗中还有些许涟漪的烧酒,本是凉秋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意。
看着盯着酒碗发呆的师兄,陆浮沉只觉得师兄的心情有些沉闷,像是背负着什么一样。
谁来也是奇怪,这是陆浮沉第一次下山,除了离凉秋观的时间有些长、路途有些远之外,其他一切都还好。
可师兄之前也曾下山寻过几次‘太平令’,陆浮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总觉得师兄每一次下山后,性格总比之前有着些许变化。
没等陆浮沉多想,一笼热乎乎的馒头就被老摊主端了上来。
看着黄面馒头,陆浮沉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口水不流出来就算是出家人的体面,肚子更是叫的更欢。
对着老摊主拱手抱拳后,陆浮沉再也顾不得形象,一手一个大馒头,快速的往嘴里塞着。
看得师弟这如饿狼一般的吃相,饶是脸皮厚的张地缘都有些挂不住脸儿,对着老摊主拱手抱拳歉意一笑。
“哈哈哈哈!”
老摊主大笑一声,看着陆浮沉吃的这个香,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之处。
老摊主原本是天奉人,奈何民不聊生,天奉城已不再适合做这种小生意,无奈之下只得带着独自来到这天池脚下的三岔口摆起了野摊。
不过老摊主收的价格要比其他地方低上稍许,甚至赠送酒水之类的事情已经变成常事,这便导致过往行人没有一人差老摊主半刻铜钱。
虽说辛苦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正常人过得日子。
老摊主并没有多大想法,只要能攒够钱,给儿子盖个小房,在说个会过日子的媳妇,就算此生无憾。
寻常百姓家,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