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敏锐目力之下,李暮还未临近篱笆小院,瞳孔中就倒映出一道倩影,正在院中忙碌。
对于这个小家而言,向来都是李暮务外,菡娘子务内。
菡娘子不辞幸苦,从不抱怨,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菡姐。”李暮推开栅栏,轻声呼喊。
“呀,暮哥儿,你回来了!”菡娘子别过头,眼中满是喜意,“我去給你打水洗脸。”
“没事,我自己来。”
“呀,暮哥儿,你坐着,我来弄。”
菡娘子神色如常,依旧坚决不让李暮在家中操劳一下。
李暮也只好作罢,享受着家中有人伺候的滋味。
之后半日,他未上山打猎,而是静坐在院中,打磨着一块块射石。
猎弓肯定不会交給梁三,但若为了猎弓而起冲突,导致其暴毙身亡。无论如何,李暮必定难辞其咎。
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只能假意应承,跟在梁三身边,找准时机,在深山中杀人抛尸。
血腥味会引来山中恶兽,将所有痕迹啃食殆尽,死无对证。
“就这么办!”
李暮笃定心思,用囊袋装好射石,抬头一看,已是暮色。
彼时。
梁三家中正有三五名男子,围坐在桌前,喝酒吃肉。
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为梁三马首是瞻的泼皮无赖。
“嘭!”
梁三一脚踹门而入,看向几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怒气腾腾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三哥,发生啥事儿了?”有个贼眉鼠眼的光头,忽然一问。
梁三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桌前,沉声道:“妈了个蛋子,老子刚得到消息,吩咐办事的贵人,昨夜被人杀了。”
“那咱们的银子和肉,管谁要?”身侧忽有个癞子头憨憨问道。
“要你姥姥!”
梁三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一记耳光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响亮至极。
力气之大,竟直接将那癞子头一巴掌扇晕过去。
光头稍稍思索,两只眼球滴溜转悠,顿时猜到了梁三苦恼何事,于是便“死谏”道:
“三哥,咱们不妨先給些甜头,然后挑几个好欺负的猎户带入山中...”
“到时候,咱们再进村吃绝户。”
梁三哼笑一声,“吃绝户可以,至于給甜头···真当老子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村里最好欺负的猎户,无非就是李暮,和那刚死了爹的小孙头。”
“李暮这小子混得一天不如一天,家里准没藏肉,就先从小孙头开始,咱们慢慢搜刮。”
···
···
是夜。
月上中天。
李暮悄悄挪开菡娘子的藕臂,离开被褥,然后穿上衣裳,手持搜山图,摸着黑走到屋外。
月色稀疏,落影细碎。
却见一缕缕清冷月光落在院中,在兽皮书上方骤然凝聚,形成一抹淡淡月晕,内里璀璨至极,仿佛有一轮皎洁大月,蕴藏其中。
竟有那么一霎,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就像是天地间所有月辉都汇聚于此,才得以凝成那一抹清冷月晕。
蓦地,月晕中那轮若隐若现的大月,如同鲸喷,顿时有刺眼白光裹挟着李暮身影,一闪即逝。
···
···
夜幕重重,无星无月。
可天地间却并未因此黯淡无光。
原来竟有星星点点的莹白光簇,密如雨点,宛若泡沫,从地上腾起,飘荡在天地之间。
“嘶......”
李暮艰难撑开眼皮,打量着四周。
“没想到,竟然是先前原身慌不择路,躲藏的一间山中草庐。”
“看来除了半个时辰,等若于妖魔乱世一天之外。再度进入妖魔乱世,还会出现在离去时的地点。”
“先躲在此处,熬过一夜,再去看看附近是否有人烟聚集。”
“咦?”李暮眸光一转,注意到墙上挂着一件缁衣,黑底红边。
“这里,怎么会有捕快缁衣?”
正思量时,却突然听得屋外传来一声暴戾低吼,仿佛野猪哼唧,卷有阵阵腥臭。
“阎老弟,今夜咱们该去小枫村吃香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