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戴着鼻氧管,躺在柔软的床上,身姿放松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经过依鹿棠半年的悉心照顾,他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依鹿棠每天都会为他擦拭身体,修剪胡须,偶尔也会为他修理头发。
精心护理下,洛伦佐的俊朗的面容与从前没有半分区别。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洛伦佐。
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不修边幅地躺在床上。
她努力让他保持着应有的尊严和风度。
哪怕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依鹿棠已经到了预产期,本应按照洛伦佐为她安排好的私人医院进行待产。
然而,她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去医院的时间一拖再拖。
最近,洛伦佐的身体出现了轻微活动的迹象。
每一刻与洛伦佐相处都可能是转折点。
此刻,她出神地看着洛伦佐沉睡的样子。
那熟悉的面容,即使在长眠,也依然让她心动不已。
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医生曾经说过,洛伦佐虽然在昏迷中,但是依旧有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她不愿意自己的悲伤情绪被洛伦佐感知到。
哪怕心中再难受,都会将那股酸涩的感觉咽回肚子里,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痛苦。
日落归山海,山海藏深意。
人们总爱说听天由命。
抵不住生活的无常,只好扮作一切安然的模样。
依鹿棠缓缓地将头埋在洛伦佐的身旁,感受着他的气息。
“老公,其实我从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回想起过往,少年强势地闯进了她的世界,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那种清澈热烈的感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到她了。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呢,身边也老有人说你不是个好人,可是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好人,我永远都相信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就像你永远都不会骗我一样。”
依鹿棠肩膀颤动着,一个人碎碎念着。
“自从你走后,我一个人练习素描总是会出神,画着画着,就画成了你的样子。”
“有时候我在想,这辈子我们是不是没有缘分在一起,可是兜兜转转,这么大的世界,我们还是相遇了。”
“我原以为,一切只不过是巧合,可是老公,我忘了告诉你,倪大师看了我们的命格,说我们是命中正配,并且是特别特别稀少的正配“
依鹿棠眼睫微颤,气息喷洒在洛伦佐手指尖。
”你知道什么叫正配吗?“
渐渐的,肚子下方一阵又一阵的收缩传来。
她仍然强忍着,想要把话说完。
“就是正缘,只要有心在一起,我们的缘分就不会断,永远都会在一起,永远。”
猛然间,洛伦佐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她立马抬起头,瞳孔骤缩,眼中满是惊喜。
洛伦佐的眼睑似乎也在不停地颤动着。
这是往日从未有过的反应。
依鹿棠也顾不上下体传来的异样感觉,捧着肚子,激动地立马开始叫人。
“来人,快叫安格医生进来,快!洛伦佐他有反应了,有反应了,快来人啊!”
急切慌乱的心绪,腿不经意间碰到了凳子腿,瞬间失去了平衡。
一瞬间,笨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紧接着,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一阵绞痛从腹部传来。
安格医生闻讯匆忙进来,看到眼前依鹿棠躺在地上,地毯上一大滩湿润的痕迹,脸色大变。
“赶快把夫人送去医院!夫人的羊水破裂,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产了!
本来就已经到了临产期,依鹿棠的身体状况又异常特殊。
如今发生这样的意外,情形实在危险。
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个女仆赶紧跑过来,试图将依鹿棠扶起来。
依鹿棠忍着剧痛,余光瞥见洛伦佐的睫毛正颤动得厉害。
她的手臂微微弯曲,手指尽力伸展在空气中,却再也触碰不到他。
煞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轻声唤着。
“老公…”
一场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分娩即将到来。
依鹿棠心中却只挂念着他。
能不能醒来的他。
她贪婪地看着洛伦佐,想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心底,却怎么也看不够。
她害怕这一眼。
即将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