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年外出打工，不是南下深圳，就是北上BJ。

或者，往东去江浙。

好不容易，早上七点半，乡村的唯一的一趟班车过来，带走了沈七林这些背着梦想背井离乡的年轻人。

路过鹿头镇的时候，上来一个女孩，挤到沈七林身边的位置，取下大大的背包后坐下。

“李保存，你怎么背个这么大的包？多累了啊！”

“七林，包里是家乡的腊肉、香菇木耳粉条什么的，带去给我表哥的。

我们去深圳打工，得靠我表哥介绍进厂啊！”

“说来也是，听说深圳打工得满十八岁，有人介绍就会降低年龄。

我可没有带什么礼物，一切都靠你啦！”

“嗨！说什么呢？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又是同班同学，在外面，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好姐们！”

沈七林在李保存肩膀上大大咧咧拍了一巴掌，然后说:

“先去你表哥的电子厂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我姐姐那里。

电子厂人太多，听说几十个人睡一间宿舍，加班回来后，洗澡都轮不上。

我姐姐那里是小厂，虽然也天天加班，至少可以吃到热饭，洗上澡啊！”

“那……还是先去我表哥那里看看吧！都已经说好了。

电子厂工资高点，辛苦一点不怕，我们不是出来赚钱的吗？

如果实在不适应，我们再去找你姐姐。”

“好吧！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离开这个山窝窝就好。

我们一定会赚大钱回来，买很多漂亮衣服、好东西回来看爸妈！”

“是啊，听说打工过年回来的都发财了，他们一个月，挣家里一年的钱呐！”

……

上午九点多，班车到了枣阳汽车站，打听到只有一趟，中午发深圳的长途。

车费要八十六块，两个女孩都一颗心往下沉。

这86块钱对贫困家庭来说，可能就是一年的收入了。

农村里面见不到什么现钱。

那个年代的菜很便宜，几毛钱，几分钱一斤都有。

爸爸妈妈要卖多少香菇，多少麻油，换多少稻谷，才能够攒够86块钱？

沈七林的内裤里面，妈妈给她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着200块钱现金。

这是防止在路上被人家偷，钱放在最隐蔽的地方。

车票就要花去八十六块，还要准备回来的路费，剩下的钱不到四十块。

出门在外要吃饭，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李保存一咬牙说:

“没事，我表哥他们在工厂里面打工，一个月都有300多块钱。

八十六块，我们很快就会赚回来！”

沈七林用力点点头，拉着李保存的手，两个小伙伴往车站的厕所里面跑。

干嘛买票要去厕所呀？

两个人的钱都装在内裤里面，总不能当众松裤腰带吧！

当两人排队，好不容易买到车票。

紧紧攒着生平花费的第一笔巨资换来的车票，沈七林的心情格外激动起来。

“今年年底回家，我一定要赚800块回来！

让我奶奶让我爸爸妈妈他们开开心！

一个月存100块钱，

应该不难吧？”

李保存却没有那么乐观:

“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

在外面打工还有很多人赚不到钱的，进不了厂的。

他们只能晚上睡山上，捡垃圾吃。

或者走歪门邪道了。

我有个老乡没有钱回家，从铁路线沿途走了一个多月回来的。

你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我们都不认识他了啊！

瘦得完全脱相了……

多可怜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