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异终究没有狠下心,放任陆家四小姐一个人下山。
他故意放慢脚步,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直到目送她走出墓园开车离去,才回到堂伯的住处。
天已经彻底黑了,桌上放着简单的晚饭。
陆根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呛得猛劲咳嗽,从口袋里翻出药来吃了两粒,才缓和些。
“怎么又抽上了?”
陆异单手夺过烟卷,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他知道,堂伯在为自己发愁,一时间又心疼又郁闷。
“走了?”
陆根生朝门外歪了歪头。
陆异“嗯”了一声,匆匆吃了两口,默不作声地走到小床边,面朝里侧躺着。
以前他每个暑假都会来这里住几天,然后就回家,一边打零工一边复习课程。
现在看来,那样的太平时光恐怕很难继续。
陆根生很想开诚布公地跟这个侄儿谈一谈,但看他没有说话的欲望,只好摇摇头,拿起手电筒巡山去了。
第二天一早,陆根生还没睁眼,就闻到一阵香味。
陆异笑道:“伯伯,我熬了粥,现做了点清口小菜,你尝尝味道怎样!”
陆根生看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梳洗清爽,背包鼓鼓囊囊地放在床头,不禁眉头一皱。
“你这是要回去?”
陆异低头喝着粥。
“嗯,那家奶茶店生意忙不过来,让我提前去搭把手,正好我今天也要去医院换药。”
他撒了个小谎。
之前联系过的奶茶店并不缺人,店长已经婉拒他了。
事实是,陆异担心陆家人会没完没了地找过来,搅得堂伯伯这里不得安宁而已。
不过,去医院换药倒是真的。
昨晚,睡到下半宿的时候,他手臂奇痒无比,难受得他浑身冒冷汗,把衣服床单都打湿了。
为了不让堂伯伯发现,他早早起床,把床单衣服都拿出去洗干净晾了起来。
陆根生穿好衣服,去门口的水龙头洗漱了一番。
回来后在对面坐下,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这样也好,走的时候把小玥拿来的蛋白粉带上,我这把老骨头虚不受补,放这里也是糟蹋了。”
爷俩没再多说什么。
谁冷不丁说一句,另外一个也只是简单地“嗯”一下。
吃完早餐,陆根生到处找合适的袋子。
“小异,碗放在外面水槽里,我来洗,到了医院好好跟医生说话,上次我态度不好……”
陆异忙道:“伯伯那都是为了我,要不是你去接我,他们绝不会放我走的,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根生把梁诗玥和陆宝韵拿来的名贵营养品,全都放进了一个黑布袋里。
这处墓园位于郊外,距离最近的公交站点也有两公里。
陆异本想走过去。
早上的墓园里冷冷清清,是不太忙。
但管理处的人总是晚到,堂伯伯也不能离开。
陆根生不等他开口,早就把电动车开了出来。
他干瘦佝偻的身体坐在前面,拍拍后座,“上来,送你过去用不了五分钟,不耽误事的。”
坐上公交车,陆异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看到堂伯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心酸。
他老人家完全可以不操这份心的。
如今却主动做自己的倚靠!
再看陆家那位在商界风生水起的家主,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亲疏,不会因为血缘而改变。
陆异把手伸到包里,准备拿出手机,看看能不能再重新找份新的兼职。
摸到夹缝的那一刻,脊背忽然僵了僵。
这些钱,堂伯什么时候偷偷塞进来的?
陆家的黑卡送到他手里,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可这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却让他的心里暖融融沉甸甸的。
陆异鼻头一酸,仰起头眼泪才没掉下来。
铃铃铃!
手机在这时响起。
陆异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按下接听键。
“请问是陆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