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今日静谧,往日的喧哗热闹归于沉寂。夏氏既未看戏也未摸牌,独自一人在卧房中对着烛火出神。
有那未留头的小丫头拿了美人拳坐在小凳子上轻柔的为夫人槌着腿,室内只有烛火的哔啵之声。忽听院内喧嚣之声,夏氏皱皱眉暗道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但见一团火焰裹了秋夜的凉意扑进屋来,原本寂寥的房内如同画卷活了过来一般一下就有了生机,带进来一股鲜活。
轻罗红裙,乌发粉面,金钗银环,如芬如馥,丹瑟明艳娇俏,妩媚多情。夏氏硬着心肠板起脸道:“谁把这丫头放进来的!”
夏妈妈正掀了门帘进来,后面跟着夫人身边的琉璃、水晶,还有端着晚膳的丫头:“是我,小姐一天没用饭了,正好一块儿吃。”
当着许多下人不便责罚夏妈妈,夏氏只埋怨说:“我说过这几日不想见她。”
“哎呀娘,你真舍得呀!”丹瑟脱了披风扔给小丫头,一头扎进夏氏怀中,那劲道差点将她撞翻在床。
夏妈妈微笑着示意琉璃、水晶把炕桌置在迎窗的炕上,然后亲自将菜一一布在桌上,“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小孩子做的不对,教导就是了,何至于还冷落她,她伤了心夫人难道就好受了!”
夏氏被娇软可爱的女儿蹭来蹭去,心早就软成了一汪水。儿子人如其名,五岁开蒙之后就不再亲近她了,年纪大了才又得一女,冰雪聪明,伶俐乖巧,怎舍得打她骂她,实在此次极为凶险,若不让她知道其中厉害,日后惹出大祸如何了得!于是硬起心肠道:“你可知错了!”
“知了,知了!”丹瑟个子比母亲都还要高了,此时却猴在夏氏身上不肯放开,只管揉搡。
夏氏被弄得焦头烂额,已然忘了都要训斥些什么了,恰好夏妈妈走过来道饭已摆好,不说倒罢,这一说丹瑟的肚子应景似的咕咕了两声。
母女对视,夏氏掌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丹瑟走到桌前用惊呼掩饰尴尬:“哇!夏妈妈,全是我爱吃的!”一边说一边脱鞋上炕,旁边绿玉忙服侍着净了手递来银筷。夏氏摇摇头,也走过去坐下:“今儿算饶了你,看再有下次!”
“没了,没了,娘,快吃这个,水晶肘子,一定是夏妈妈手艺,又软又烂,入口即化!”
“难得小姐爱吃,也是这只猪的造化了!”
夏妈妈打个趣,房里屋外一片笑声盎然,热闹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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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锦城东临渤海,北依燕山,因漕运而兴起,旧朝时做为南粮北运的重要码头,属于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此地虽属奉系辖制,但因其水旱码头的特殊性,三教九流混杂其中,还有各方势力帮派,甚至日本人洋人也参一脚于其中。
所谓的官府,仅是吴帅派驻在这里的一个海务司令施昆,说是司令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海军更是一个没有,全靠他自己为人圆滑世故,善于斡旋,勉强维持在此地的关系,但也是危机重重,朝不保夕。
锦城不同于奉天,治安算不得好,入了夜街上再无闲人,只有赌场妓院之流因有人撑腰,生意红火些。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天有些阴,一颗星子也无,黑黢黢道路两旁的房子似吃人的怪兽只管张着嘴等待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