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让张居正有些吃惊。
爹见各路亲王,要行臣子之礼,主动拜见各路亲王,而不能让各路亲王来拜见爹。
理由亲王乃皇亲,仅次于皇帝的存在,爹地位再高,终究只是大明的臣子。
对这一条提醒感到吃惊,是因为张居正感慨儿子咋知道这多而且还是国家礼仪上的事口吻似乎不像儿子奉劝老子,倒像是老子谆谆教诲刚踏入仕途的儿子。
最后,还有一条。
爹万万不可授意湖广巡抚王之垣,暗中捉拿并处置泰州学派代表人物何心隐。
理由政见可以不同,学术应当自由。企图用政治暴力解决学术交流,不可取。望爹采纳。
四条提醒式的谏言,张居正看完,沉默了半天。
尤其是最后一条,让张居正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何心隐是心学追崇者,主张寡欲,与百姓同欲,猛烈抨击当下的政治改革,四处讲学宣扬歪理邪说,被视为“异端”。
的确,张居正扪心自问,有意除之。
可这是心理活动,并未付诸任何实际行动,哪怕有些流露,那也只是限于几个股肱心腹之间,但凡政事,平常从来不会拿到家里饭桌上议论,儿子咋会知道
张居正实在想不通。
虽然有些尚未发生,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每一条提醒都是如此的敏感。
难怪要用火漆封好
不过这信是儿子写的吗
没有理由啊
张居正想了会儿,喊道“游七。”
“老爷。”
游七连忙让轿夫放慢脚步,隔着轿帘回了一声。
游七是张大学士府的大管家,他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脚上一双浅帮布鞋,头上带着一顶堂帽,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透着一股莫大的精明气儿。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角儿。
“信是府上送来的吗”张居正带着怀疑。
“是,老爷。”游七确定地回道。
“咱到哪儿了”
“回老爷,前头不远就是真定县境,打前站的人马刚刚回报,真定府知府钱普率众前来迎接。”
一提到钱普知府,张居正条件反射般,立即想到张静修的第一条提醒。怎么莫非这个钱知府果真要安排一乘三十二人抬的大轿给老夫坐坐吗即便是,儿子咋知道的
心里这么想,可张居正嘴上咕哝道“这个钱普,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说心里话,张居正离京五天,每日酬酢,应付场面,他已心生厌烦。加上他归乡心切,每天赶路都在六十里以上。
所以对各地的接待,让他满意者甚少。
有的地方,官员们从凌晨苦等,甚至等了几天,好不容易将他盼来了,他却连轿子都懒得下,只礼仪性地撩开轿帘儿,同当地官员打个招呼便招摇而过,把官员们晾在那里一个个呆若木鸡。
没办法的事。
若一个个都接待哪有时间和精力
现在,听游七说即将进入真定县,第一,实在是困在轿子里的时间太长了,想下轿活动活动腿脚第二,关键是儿子张静修那封信上的第一条提醒所以吩咐游七,到真定县可停轿休息休息。
行了不过片许,便听到前头传来喧天锣鼓声。
一向冷僻的县界处,今儿个真是钟吕高鸣,喧声震耳。锣鼓炮竹声中,更有三十二支大唢呐呜哩哇啦奋力吹响。明耳人一听便知,唢呐班子演奏的是,恭迎圣人出行的引凤调。
张居正吩咐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