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破了君风栖的上尸剑,扬手一道掌心雷,炸响天际,唤醒了君风栖。
说来不光是老爷子有惜才之心,君风栖也是同正道有缘,白得了这一场造化:上尸剑已去,上尸神也随之斩除。魔念杂氛一除,君风栖才一醒转,只觉泥丸宫中轻快无比,难以言喻,自己心境,已与从前有所不同。忽然他开始暗暗疑惑,竟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怎么就要同老爷子做这一场。仔细想来,自己数千年的魔剑功夫被老爷子销了去,如此损失,竟都破天荒的不起嗔怒之念。
他猛地抬眼望去,这西南大水上空,入目所见,满是乌烟瘴气,邪氛缭绕,不禁眉头微蹙,竟觉恶心至极;又见自己炼的一口下尸蹻剑,血炼阴魔,浪荡妖媚,更是心中厌恶,面上更是不加掩饰的将这一股子厌恶表露出来。
老爷子眼明心亮,在这血烟白光纠缠之后,暗暗思忖:“果然是个好苗子,这上尸神才将将除去,就能明心见性,破妄存真。还是应该速速度了,收归门下,总不至于埋没了他这天纵的根骨。到时大劫来临,九洲之中,总也能多一份助益。”
倒也果如老爷子所想,此刻数千年的修行,一切种种都在君风栖的脑中一一闪过:他这寥寥数千年,采花败德,杀伐争斗,究竟有多少诡谲邪魅,又有多少血雨腥风。自己浸淫左道一生,好容易修出了些名堂,期间损了多少阴鸷,害了多少命,早已计较不清了。现在回首一望,自己孑然一身,竟然俱是罪过,一时之间,仿佛有无数蛆虫,啃食吞咬,腐骨蚀心。此刻再去看同老爷子纠缠的那口下尸剑,真是巴不得那一片血烟剑光,快些被破了去,自己也好偿还些罪业。
老爷子自然瞧得出来关窍,点头道:“我瞧着这一口剑,你也是不想留了的。既然如此,且让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说罢,老爷子扬手一指,皓华剑剑光大炽,迅捷难当,凌厉非常。瞬间将下尸阴魔,尽数破去;玄冥剑上,黑芒照耀,将那一片血烟笼住,便如同水入汪洋,无迹可寻,一口数千年精纯左道功夫炼养出来的下尸魔剑,轻描淡写间被老爷子化了个干净。
只几个回合之间,君风栖数千年的根基,已经被老爷子轻描淡写地破去大半。可君风栖却只觉得自己周身轻快,有种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之感。虽说知晓自己千年功夫,辛苦积攒,已经几乎全数做了画饼,却不知为何,心中愉悦,难以掩抑。各种滋味,交互纠缠,忽然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几乎同时,听见一声嚎啕大哭,响彻西南海上。
老爷子瞧着,轻轻点头,道:“你且哭吧,哭过之后,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与你再无关系了。待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回宫修行,助你成道。”
老宫主声音洪亮,周遭君家之人听得清楚,知道老爷子收君风栖之心已经坚定。看着眼下君风栖被老爷子化去了上尸,一身妖术阴气大减,竟连同周身的气息都如同换了一人;加上君风栖自己弃了下尸剑的修为,三尸的修为究竟算是废了。如此一来,即便尚且留有一口中尸剑,却终归是再难成气候了。
老爷子又道:“当年飘雪度化迦耶髅化,为斩前尘,便将他往日的名号也给换了。如今你既然要来我宫中,入我门墙,原也是该将君风栖这名字给弃了的。只是如今你虽要解脱前尘,可终究还要忏悔赎罪,现在更名,确实不妥。迦耶髅化因罪业深重,此生难以偿还;福德衰败,难成正果,所以才自负罪业,立誓发愿要为飘雪把守门墙,此生再不出世以为罪罚。你却不同,你虽然同样罪业深重,却只因你前世修习善道,留有善根,福德深厚,才得以保全你今生天纵之资,即便你身在左道之中,也能保命护身,没有大灾之劫,更无性命之忧,才……”
话未讲完,老爷子神色一凛,眸中精光一定,左手一晃,在身旁空中扼住一人脖子,现出形容:不过瞧着二八之貌,眉清目清,娇小可人,穿的却像是烟花巷里,风尘之中,面上涂脂抹粉,化得甚是妖媚,眼瞧着分明就是个下尸阴魔。
然而老爷子此时却换了一副面孔,再无见君风栖是和蔼神色,只手掐着这妖冶娘子,冷声道:“小小年纪,不顾德行,还学那宵小行径,冷箭暗放,暗中伤人。难怪终究不得大法,难窥大道。今日若不给尔些教训,只怕日后冥顽不灵,作死太甚,祸害世间,才真正是老头子的罪过!”
话才说完,只听阵阵雷鸣,天上一片宝光祥瑞之中,猛然现出数条电光火舌。老爷子手上稍一用力,只听那娘子才一声凄厉惨叫,数条电蛇便疾驰而下,从那娘子泥丸宫透体而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这妖冶娘子一身道行,已是十不存一。扬手一抛,将手上奄奄一息之人扔回一旁君家人群中,便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