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身处自己上辈子的家中。
不同的是,此时屋内的窗户敞开着,而窗外的星空一片光怪陆离。
“……这里是?”
环视四周,我注意到自己的手莫名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一样……话说,这特喵就是灵体吧?!
也就是说,我又死了吗?
刚才感觉那么困难道是什么疾病病发的前兆嘛?
话说...世上有这种完全无痛就会导致人死亡的疾病嘛……?
“…………”
说起来,不知为何这里给我一种怀念的感觉。
这种怀念的感觉指的当然不是屋内,毕竟这是我前世的家,怎么可能会不熟悉呢。
给我带来这种感觉的是外面光怪陆离的星空,现实里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星空。
可我却总觉得以前似乎有看到过这片星空……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我的脚下并不是屋内的地板,而是一片发出淡淡微光的昏暗水面。
在这水面之上,倒映着一张沙发的倒影,而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那倒影的主人就位于我的身后。
回头望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位身穿奇异服装,双眼下方的位置画着一红一绿两个倒三角的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略显诡异的笑容,双眼则是死气沉沉,毫无灵性。
而我在看到祂的第一眼,就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好久不见了,泽恩大人。”
我向祂微微点了点头,变得完整的记忆正充斥着我的大脑。
我过去,确实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来到过这片星空之下——在这位疑似神明之人的指引下。
【对我来说并没有多久就是了。】
这个人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记得第一次见到祂时,那时与祂有过时间不短的交流,而我对祂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说起来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因为据我的了解,被泽恩看上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见到泽恩时,祂和我谈了很多。
我了解到在祂的眼中世界是复杂的,并不是善恶二元对立的,世界在善与恶的支撑下运转,无论善恶都是人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都是美丽的。
祂喜欢观测人类。
虽然祂会因某个世界中的某个人走向了悲惨的结局而感到悲伤,会因某个人走向了圆满的结局而感到欣喜。
但无论悲剧还是喜剧都令祂心潮澎湃,祂爱着人类,祂渴望看到更多。
为什么我会说被祂看上不是什么好事呢?
因为祂喜欢人类的全部,包括人类的现实性,人类有自己的善,有自己的恶,每个人都不是纯粹的,现实是复杂的。
正如有的人渴望如童话故事中的救世主来拯救自己,而有的人则是坚信自己拯救自己,自己选择自己的路,然后再一步一个血脚印的上路。
每个人出生便不均等,命运给了人们各自无法抗拒的价码,但每个人依旧如此努力的活着,这就是公平,这也是自由。
人们相互折磨,相互掠夺,又相互理解,相互爱着。
祂深爱着这样的人类,祂接受了人类的肮脏面,祂拒绝虚伪的善。
善加恶,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人类。
祂认为世界不是童话,善性和恶性都是人类的一部分,而泽恩深爱的正是恶性和善性同存的人类。
祂曾笑着向我讲述祂拯救了一个少年,帮助少年成为勇者,走向人生巅峰。
祂大肆夸赞少年让祂看到的真善美。
祂也曾笑着向我讲述祂将那名少年的双胞胎弟弟送入地下角斗场。
目睹他为了生存和保护地下角斗场里的一名少女,向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发起挑战。
目睹绝望的少年和少女被刽子手割掉脑袋,目睹他们二人的脑袋被刽子手插在尖木桩上。
在我看来祂就是个危险的疯子。
在祂讲述的故事中还有很多事情足以证明祂的疯狂。
祂会在某个世界的人类遭受灭顶之灾时挺身而出保护人类。
祂也会在某个世界的邪恶即将被击溃,从此世间再无邪恶时,出手击杀那个世界的勇者。
祂在世界面临巨大危机时是可靠的英雄,而世界和平时,祂就是最大的危险。
不过祂现在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
祂无法离开这里。
现在的祂只能进行观测,或者做一些对某个世界来说几乎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像让我保留了前世的记忆这种程度。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自己幸运了。
上辈子我在临死前,祈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时。
我幸运的被祂看上了,幸运的得到了祂的回应。
“…………”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时,我不经意间扫了眼脚下。
然后我忽然意识到,在我脚下的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水面而已,水面上时不时有画面出现。
仔细看去后,我发现水面映出的是——世界。
那水面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投影布一般,时不时会在上面出现各个世界中的影像。
出现的影像有着世界各地的,不同时间段的。
就算是同一个世界的同一地点,同一时间段的影像也有好几种不同的发展。
每时每刻都有着生命逝去,同时也有生命诞生。
每当有生命逝去或诞生时,脚下的水面就会发生阵阵微光。
脱离了肉体这一枷锁的知觉不断的扩张,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是……?”
【我的一点兴趣。我喜欢观测各个世界,你知道的。】
我得到了回答。
正如祂所说,我知道祂的这个兴趣,但我看到这些才知道祂是如何进行观测的。
像这样仿佛看电影一样观测了一会后,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像轮回一样……数不清的生命逝去,同时也有数不清的生命诞生。”
低头看去,又有一个世界的画面发出了微光。
这如同电影影像一般的无数个世界,以及在其中诞生、死亡的无数生命,宛如心脏在跳动似得,水面不断地闪烁着。
连绵不断,编织出由无数生命所组成的圆舞曲。
那是甚至会令人忘记呼吸的震撼光景。
“……我为什么会忘记这样的景色呢。”
【......】
这一次,泽恩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也没有像之前将我引导至新世界时那样采取什么行动。
祂只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么,现在的你找到答案了吗?】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现在你还认为当时的你“活”到了生命的尽头吗?】
这个问题在那时第一次听到时,我还以为是什么很抽象的、概念性的问题。
然而现在再面对这个问题时,我才发现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其实出乎意料的现实。
“《活》到了生命的尽头吗……想来是不算吧。”
我稍微思考了一会。
这样说话的方式可以吗?再稍微调整一下是不是会更……不,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答案。
“我啊,在上辈子走向了很失败的人生啊。
因为遇到了一些挫折,因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所以一直都在选择逃避,之后再也没能正视自己。
相当愚蠢的生存方式。
不过,正因如此,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泽恩的嘴角微微上扬,默默地等待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作为一个人来说,《活着》和《没有死》,两者之间堪称天差地别。”
上辈子的我,在还有生命体征的时候,毫无疑问是没有死的。
不过,那样的人生也称不上“活着”就是了。逃避正视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每一天。
“上辈子的我啊,只能说是还没死罢了。每天都在重复自己完全不想做的事情,说实话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几十年要活,就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啊。”
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那就是一个地狱。
不断重复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像是酷刑,这比一般物理层面的痛苦还更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