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敛了敛眼皮，将人的拐杖一把抽走，面不改色地看着人重心不稳地摔向自己这一边，却没有任何动作。裴萧呼吸一窒，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摔下去的那刻，一条手臂直接把他揽了起来。

“根本就走不了，这么倔干嘛，真是的……我背你回去吧，老头。”

裴萧被折腾地心尖都在嗓子眼，眼皮是一跳又一跳，他撇头看着那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感慨着还真是欠揍的模样也一模一样啊。

拐杖跺了好几下，他被气笑出声，“走啊，我怕你啊！”

于是陆今安蹲下身，裴萧也毫不客气地趴了上去。

“你家在哪。”

“前面竹林有个茅屋。”

“怎么住那？”

“我就爱住那，你管我。”

“那偏僻，你个瘸子老头没人照顾怎么办。这么老了应该有媳妇了吧。”

裴萧在他背上给他来了一拳，“看不起单身老汉是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陆今安点了点头，将人往上托了托，一路上迎着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来也奇怪，明明两人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却同多年好友般，格外的不生分。

甚至……他还觉得有些熟稔。

“腿怎么瘸的。”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和别的长辈说话也都这么没大没小的。”

两人同时出声，裴萧愣怔住，陆今安则是笑出了声。

“我分人的，只是对你这样。好了我回答完了，到你了。”

裴萧靠在他结实的背上，眼底平静着，“去找一个人，路上摔的。”

陆今安的笑声停了，眼神不自然地瞥向地上的泥土。

背上的人扯开嘴角轻轻地笑开，像漾着无法平复的涟漪，“臭小子不用憋着，我知道挺好笑的，你说怎么会有人去找个人还会把自己摔断腿的。”

“不好笑。”陆今安停下了脚步，语气正经，不再像刚刚那样像是故意逗弄人。

“痛不痛。”

风抚过了两人的面庞，却是擦拭出了一脸的泪珠，裴萧鼻头一酸，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

像是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泄露了出来。

“摔断了，能不疼吗。”

“对不起。”

裴萧笑出鼻音，“你这人有趣，跟我道什么歉。”

他背着人继续往前走着，越走近越觉得这条路他似乎之前走过。

“提起了不好的事，让你哭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住这吗。”

到了这一处他所说的茅屋，他看着檐边挂着一个铃铛，因为风的摇荡，丁零当啷的响，门前还置了个摇椅轻轻地晃着，陆今安把他放在那轻轻地放了下来。

裴萧看着他那副温柔的模样，也不免地恍了神。

“因为他说，他会早些回来。”

“这里是必经之路，他若是回来了，我便能第一个看见他。”

他坐在摇椅上，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都是对那人的怀念。

陆今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垂下头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那么爱说对不起，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裴萧蹙眉笑着，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向他。

“说对不起是没用的，你这小子长的不错，一看就知道用这套说辞骗了不少小姑娘的心吧。”裴萧促狭地向他笑了一声。

陆今安却是认真地向他抬起了脸，“他失约了，我向他对你说声抱歉。”

裴萧看着他那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扇子掩着面，摇晃着椅子，轻轻摇荡着。

“不用你个毛小子做好人，要道歉也是要那人亲口跟我说的才好。你也把我送到了，老爷子我腿不便就不送了。”

陆今安站在那了好一会，见他应许是睡着了，他叹了口气，转头走时最后看了那人一眼，指尖轻轻动了一下，然后默默离场。

午日的阳光刺眼，裴萧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遮挡着脸，都发现还是睡不下去，脑海里关于那人的回忆就如同海水般疯狂涌到他的眼前，他恶狠狠地抓起蒲扇甩在地上。

眯起眼发现蒲扇的面上像是写了字，可阳光太晃眼，他却有点看不清。

裴景天，我来赴约了。

对不起，好像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