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水流拍打着绿叶,他随意地提出建议:“或许学习压力小一点,就不会依赖药物来缓解痛苦。”
“放心。”
干嚼两颗药丸,沈望京呼吸变得平稳,唇齿交错荡出一泻苦味:“你的治疗很有效果,在国外不常吃药是为了让外公放心。”
“感到痛苦的时候,我一般割手臂缓解。”
“嗯。”
于精神患者而言,没有标准的治疗模板。
简易见怪不怪,接一杯温水放在他的面前,微笑交谈:“我访问过你记录生活的账号,没有一条动态。”
“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
沈望京垂眼,苍白的皮肤在日光照射下显得十分病态。
“嗯。”
“我要回学校了。”
“好。”
不反驳患者的话。
简易收起病历本,拨通老板的电话。
渐渐走远的身影化作雪面上的小黑点,简直松手,卷成望远镜的报纸散开,怀着复杂的情绪蹲在桌面玩未完成的拼图。
指尖一并,拾起一块碎片。
目光锁定一处精准的位置,身后忽然响起“咚咚”的怪响,他扭头看去,飞起的石子撞向窗户,二楼四面全是玻璃。
“是谁家的小鬼在捣乱?”
简直大步走到窗边。
一个少年站在树下伸手比划着什么,身上穿着改良的立领中山装,身型挺括,刀锋浓眉下的雾灰色眸子与他对望顷刻黯然。
“你是谁?”
简直拉开窗户,正好听到一句不友好的问候,随即大声回答:
“我是简直。”
“我听不到。”
少年瞳孔微缩,从兜里取出状似耳机的东西别在耳垂,“你再说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简易哥哥的家里?”
这句话比上一个问题要长许多。
简直能够清楚地听到少年扭曲的音调。
那种发音像小孩子刚学会说话,与少年锋利强势的长相很不相配。
“简易是我哥哥。”
“哦。”
听到回答,少年弯腰捡起石子,在手里抛着玩:“时观棋。”
“什么?”
简直没听清,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厉风吹来。
他的面部肌肉随风连颤。
模样滑稽。
对方摘下助听器,望着他说:“时时观棋,时时不语。”
“好名字。”
身体回正,简直真心称赞。
风灌进窗户。
架子上的书页哗哗作响,简直弯腰捡起四散的精装书,目光停留在摊开的记录本上,他歪头,阅过那几行简短的文字,心猛地一沉。
病人:沈望京。
幼时,遭产后抑郁的母亲暴力对待,左脚腕以及左腿内侧留有永久性烫伤。
6岁,母亲自杀。
10岁,父亲另娶。
17岁,外公离世。
主要症状:失眠,记忆错乱,会有自残行为,发病时行为极端,没有规律,时而情绪低迷,时而过度暴躁,会有伤害他人的迹象。
主治医师Ann总结:建议药物治疗为主,若发病时有重伤他人的行为可由家属签字送往特殊病房。
不知道他的病情这么严重。
简直瘫坐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
“喂。”简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事重重地走到弟弟身边坐下。
“干嘛?”
简直踩着那本病历,装作无事发生。
兄弟俩靠着彼此,思索良久。
“哥,我能帮到他吗?”
“给你个任务,带沈望京结识好朋友,改变他的人际交往模式。”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片刻后,简直问:“这对病情有帮助吗?”
简易点头,“有。”
小小年纪,不该心如槁木。
得救救他。
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简直接着问:“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简易打开话匣子,细心叮嘱:“听爸爸说你们住在一起,你多陪他晒太阳,不要让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因为某些原因他觉得生病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怎么会丢人呢……”
每个人都会生病。
简易轻拍弟弟的脑袋:“这你就别管了。”
沈望京的小姨支付高昂酬劳,并且告诉他只需辅助沈望京考上大学。
他挥手,抖落着纸张,亮出一行数字:“这是病人的社交账号我让他每天记录心情,你帮我盯着点,有自杀倾向的发言立马通知我。”
“切记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抑郁症相关的话题。”
“更不要对他忽冷忽热。”
“如果他带来的负能太多,你记得及时抽身,不要一味地同情别人。”
……
“哎。”
重点太多,简直的小脑袋根本记不完。
楼下门铃响起。
简易前去接待病人。
他躺在毛毯上犹豫不决。
阳光刺透纸背,那排数字熠熠生辉,相似的遭遇恍然浮现出来,简直心跳短暂停止,选择接受任务。
他用小号添加沈望京用来记录心情的账号。
好友申请已发送。
哒哒。
简易踩着台阶上来取病历。
不经意间看到页脚的折痕,他转身看向眼眶泛红的弟弟,厉声警醒:“你不用和他共情,你小时候的生活是穷还没人爱。”
“沈望京有很多钱,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足够普通人挥霍十辈子。”
“可是…”
不愿回想幼年的遭遇,简直打断哥哥的话,身体慢慢缩成一团,膝盖抵着胸口:“我有好爸爸,白女士,还有你和班景……”
说着话,他的脸上洋溢出幸福。
不敢去看弟弟眼底的情绪,简易偏过头,冷声纠正:“因为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的臭毛病必须改正!”
“就不改。”
简直一跃跳上高架,晃着双腿回怼哥哥。
叮。
屏幕亮起。
一则信息通知:好友申请已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