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主人一家似乎打定了主意，只要两人不下车，他们就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可是，很奇怪的一点。他们不离开，但也不会过来，就站在远处微笑注视二人。不时挥挥手，表达一下友好。

严思故和连琦现在都很松弛，没有感到威胁或不安。

连琦拆了包压缩饼干，“你之前讲的犀牛角故事，还没讲完。”

严思故自觉地上手掰了一块儿，“还要听吗？”

“当然要听。”

“是很久以前一个朋友给我讲的，我只能记得个大概。具体细节可能会有出入。”严思故先说了个免责声明。

连琦表示完全不介意，“快讲。”

“说是有个叫温峤的古人，他来到一个水塘边，想起传说水下有许多精怪，就点燃了犀牛角，想看看水下到底有什么。

“不一会儿，水怪全都跑了出来。有穿红衣服的、有乘车子的、有像小孩儿的。它们热热闹闹的从温峤身边穿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话。

“有的话他能听懂，有的不能。能听懂的部分，聊的都是三界秘辛，不能为人所知。

“听着听着，他发现有个很不一般的水怪。那水怪也不出来，就站在水塘下面骂他，长得还怪丑。

“温峤想凑过去跟它对骂。

“就听见水怪严肃地询问他，‘阴阳两界本来泾渭分明，各自运转。你如今打开大门，让阴界的东西跑到阳界去，导致阴阳失衡。你说该怎么办？’

“温峤回它，‘好办，让阳界的东西也跑到阴界去不就好了？’

“水怪赞许地点点头，‘你说得对。’然后，他就一把勾住温峤的脖子，把他带入了阴界。

“当夜，温峤的家人就为他发了丧。故事结束了。”

连琦嚼着味道跟墙皮没两样的压缩饼干，牙咯得有些疼，“这么迅速吗？停尸一日都没有。”

“只是个故事罢了，不用太在意。”严思故靠近挡风玻璃，打量着天空。

无云的蓝天像一弯清池，似乎清澈见底，却又不知深浅。当你一脚踩进去，才发现，这清池吃人。跌落下去，万丈深渊，不复回魂人间。

自从大灾变后，严思故的听力和视力都变得异乎寻常的好。旁人的窃窃私语，在他听来如同朗声宣读。静谧深沉的夜晚无须照亮，他也能自如行走。这让他更能发现大自然的美丽。

可无论如何，他都极不情愿抬头看天。一想到天空，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惧与担忧。

苍穹之外，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咱们也把这犀牛角点燃，会发生什么？”连琦有了个主意。

“沟通阴阳两界吗？想法不错，这地方要是真有鬼怪，咱再引来点新的。看看能不能让它们打一架。”严思故此刻被天空黏住了视线，越看越入迷。可天只是纯粹的蓝，有什么可看的？严思故自己都很迷惑。

“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调整赛道的速度这么快。”严思故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连琦，笑着打趣道。

“我决定采用你的务实态度。”连琦挑挑眉，从背包里拿出柏木盒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见过三星宫的人用这个摆脱尸群。”

“犀牛角怎么用来摆脱尸群？物理攻击？”严思故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他们把角片点燃后，衔到嘴里，潜入河中，游着游着就消失了。”连琦取出一片犀角，举到两人中间，“先点燃一个试试看。看看能不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严思故无奈地配合。他不觉得打火机真能点燃犀牛角。但既然是三星宫的东西，他们往里面加了别的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打火机上跳动的火焰贴近角片的侧边。

出乎严思故的意料，火焰与犀角挨在一起的一瞬间，犀角上泛出点点星火，飘起一缕白烟。

连琦抬头看向前面，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怎么了？”严思故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给你，你拿着。”连琦将犀牛角片递了过来。

严思故疑惑地接过，也抬头看去。

宁静美好的生活画面消失了。

小屋还是那个小屋，只不过由西方油画里的精致变成了摇摇欲坠的破败。

男主人和孩子也不再是热情好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