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董老大将身子挺了,眯眼道:“是救那夺魄门的小姑娘?”赵活道:“若是名作夏侯兰,那便是了。”
那老汉扯了扯嘴角,道:“那小姑娘有你们这等朋友本是幸事,可那第三小子,哼哼......”他忽然面上浮现股子蟹青色,怒道:“那老小子,娶了四房娇妻,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便觉着后人也能如此!”
他猛地一握拳,臂膀一震,叫赵活微微后仰。好在老汉舍不得他屁股下那木凳,这拳终究没砸下来。他便就如此举着拳头,咬牙道:“甚么统御四派,便要立那甚么崆峒四姝,都是狗屁!狗屁!”
老汉终是忍不住了,猛地落拳砸在自己大腿之上,吼道:“不是那甚么狗屁规矩,我哪会把竹子送到那劳什子剑阁去!”他忽然又冷笑道:“还好老子聪明,没叫竹子糟了他们毒手。”
赵活坐在一旁,见这老汉喜怒变化无常,一时也不好开口。便见那老汉又猛地伸头过来,盯着他道:“小子,你要救人不是。”赵活正要点头,那下巴才一微收,那老汉便已腾的起身,往这铺子深处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那老汉又步了回来,抬手将两颗圆滚滚事物向赵活怀里扔去。赵活探手一接,便听那老汉道:“悠着点,这玩意儿爆性,别把这铺子炸了。”
便见赵活身子一僵,强笑道:“董老大,这是何物?”
老汉砸落到凳上,哼声道:“唐门雷火弹听过没?”
赵活闻言悚然,微微后仰。需知唐门凶名一半出自弄毒,另半便得自那各式机关暗器。这雷火弹更是大凶之物,传闻可将人炸作团血雾,便连尸首也收敛不得。更有人传说,这惊雷声起,便是那刚脱窍而出的魂灵,也一并要给炸碎了去。纵使唐门从不售卖此物,可江湖中人却无人不惧,无人不知,生恐连那转世投胎的机会都叫这凶物夺取了。
那老汉见了赵活如此模样,忽然脸上皮肉一动,笑道:“江湖上吹的厉害,还不是叫竹子两天就给玩明白了。”他一指赵活手中圆雷,得意道:“竹子做的这玩意儿,比那雷火弹还要凶!你且拿去炸那牢门!”
赵活咂舌不已,正要答谢,又听那老汉道:“小子,东西可不能白给你。”便见董老大又握了拳头,上下摇动,口里道:“你是个有功夫在身的,长得又这般丑,断然不会有事。老......我有个徒弟,前些日子给我送去火焰山剑阁了,你......此间事了,替我去看看她去。”
话毕,那老汉下巴往四方动了动,又拧头传颈,好一阵子,终是道:“要是她受了欺负,过得不如意,你,你便叫她回来这里,就说这大铁铺子总是,总是留给她的。”他停了两息,又道:“小子,知道什么是过得不好不!”
赵活迟疑道:“没饭吃?”
老汉猛地一砸大腿,怒道:“没饭吃?!没饭吃老子就把那姓皮的头拧下来!”他怒到极处,险些便闭气过气,叫赵活一阵心惊。好在老汉终究挺了过来,又闷闷道:“过得不好就是脸上不笑,脸上不笑就是不开心,懂了没!”
赵活心头暗道:“那哪有人整天笑得。”却也不敢说出口,只好道:“董老大,敢问您这徒弟,却是......”
老汉猛地一挺上身,急道:“是,是!她叫做郁竹。是个,是个小姑娘。身子小,大概......”他慌忙抬手便要比划身高,可那手上下起伏,怎也没个准。不几下,他短短呼出口粗气,道:“那剑阁没几个女娃儿,你叫每个打你一拳,不肯打的便是她了。”
赵活奇道:“这是为何?”
那老汉咧嘴笑道:“她怕一拳打死你嘞。”
赵活将那圆雷往搭包装了,陪笑两声,道:“好嘞,好嘞。”
老汉忽然又闭了嘴,半阖眼帘。几息后他猛地睁眼,道:“小子,你莫要告诉竹子你是我叫去的。你......你编个瞎话便是。”他磕了两下牙,脸上又是一阵青气。便听他怒道:“听到没,小子!”
赵活见这老汉面色发青,眉发稀疏,又是走得至刚外功路数,心头已知他必然肝脏有损,能活得如此年纪已属不易,可望其面色,恐怕已是一日更比一日难渡,且要死得凄惨痛苦。
念及此处,他双目微动,低声道:“老前辈......”哪料这老汉打断道:“小子功夫不差,这眼力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你看得出老子命不久矣不是?”他鼻中呼出两道长长的气息,道:“那便再加一条,你且告诉竹子,老汉我是寿终正寝的。”
赵活一拱手,一低头,只道:“好。”
董老大胸口起伏,面上复杂,将一口牙磨的直作响。他忽然又道:“小子,你可知那小姑娘给关在了哪里?”赵活老实道:“不知。”
那老汉腾得起身,骂道:“明日正午那小姑娘脑袋便要落地,你还不知她关在何处?”他又抬了颧骨,挤得双目狰狞,怒道:“就你这惫懒模样,我怎能放心你把竹子接回来这里!”
他惊觉失言,更是恼怒,猛地伸手便要去拉赵活的胳膊。赵活下意识便躲,又惹得老汉狂怒道:“你不救了是不是!”那赵活张了张嘴,只好乖乖伸了胳膊给董老大钳住,往门外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