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活见过那种姿态。

在糖人摊子前，那些小孩子里，总有这般心头火热，却还有几分矜持的家伙。

于是赵活缓缓抬手一指火堆，迟疑道：“请......请用？”

少女急急地露出个欣喜的笑容，又急急道：“真的吗！真的给我吃吗！”

赵活望见她那全不设防的模样，松下半口气去，蹲在火堆旁，用手中短剑割了条翅膀捏在手里，再将手打直了递出。

眼见得那只柔韧的手伸来，赵活右手不禁紧紧一捏剑柄，差些便要跳起身来。还好那少女面上露出了个最最天真急切的表情，又将赵活定在了原地。

便见那少女蹲在地上，几口吃完了鸡翅，细细吮去了上面残余的肉丝，又直勾勾望向火堆上的烤鸡，赵活只好小心翼翼道：“除了鸡翅和鸡屁股，别的还得烤一会儿。”

那少女犹如鸡啄米般点了几下头，道：“好！”

赵活望见少女浑身湿漉漉的，好不狼狈，却又毫不在乎，不禁微微咂舌。那少女眼见得赵活盯着他瞧，也望向他，露出个干爽的笑容。

赵活微微一缩脖子，干声道：“你，你快烤烤火吧。”那少女恍然，伸手往火堆探去，长舒口气，目光又被金黄的烤鸡牢牢吸住。

那少女一身白袍纵然宽厚，可叫大雨一打，吃了水进，却也得乖乖贴在身上。她又全然蹲在地上，把胸口放在膝头，一身曲线自显露无疑。那橙黄的火光打在她脸上，显出一种纯然的温暖。

赵活只好把视线全投到烤鸡上，又抬手把脸上的油重新抹到鸡上。

庙外的雨声愈来愈大，赵活又往火里填了不少柴火。那火焰升腾起来，撩到了鸡的断颈上。二人只是静静的等着，听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听油脂沸腾的呲呲声。

静谧的时光总让人心头发痒，于是赵活将那鸡的刑具拿在手里，轻轻转动，好让它被烤的更快、更好，也好让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可那少女忽然戳了戳赵活的肘子，惊起了他一身凉意，胸口登时有气涌到喉间，被他拿唇齿死死堵住。便听得那少女向他问道：“烤好了吗？”

赵活缓缓呼出那口气，陪笑道：“还没呢，还没呢。”于是少女又转过头去望向那只鸡，面上恬静，眸子里印着火。

赵活忽然心头产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那不该是自卑，因他一直活在谷底，早已习惯了别人站在他上方。可他又的的确确的感到一股自惭形秽。

为何？

他忽然轻声开口道：“女侠......”那少女闻声缓缓转头过来，茫然地望着赵活道：“嗯？”她忽然一惊，急道：“我，我叫龙湘！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名字的！”她便要站起身来。可她才行了十几里山路，又在雨中奔了半个时辰，此番为烤鸡所惑，又愣愣地蹲了好一阵子不曾活动。于是她刚起身一半，便觉腿上一麻，扑腾坐到了地上。

赵活下意识看去，便听见龙湘轻唔一声，也转头望来，轻轻笑起。若说那笑里有些羞涩却也无误，可更多的却是些令赵活心头一紧的东西。

天真。

他心头早已被磨去的东西。

赵活干声道：“龙女侠，你......”他本想问，她究竟如何活到今日，可他终究只是说道：“你平日里靠什么吃饭？”

便见龙湘将身子往前一倾，双腿盘起，顿了一顿，迟疑道：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