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智熊朝着小姑娘指的那座山上看去,这一瞧之下心中陡然一惊,小姑娘手指的那座山可正是梁松山与大洪山交界的一片小尖山头。
“你家人是做山贼的?”朱厚熜想也没想直接问道,今天早上的时候,陆松叔叔还提过这事。
“我们家才不是山贼!我最痛恨的就是山贼了!我们村子里很多叔叔都是被山贼杀死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赵月姑闻言恼火起来,一脚踩在朱厚熜鞋面上。
朱厚熜痛呼一声,抱着脚跳起来“我只是问问而已,踩我作什么?”
“谁叫你说我是山贼!”
孟智熊长舒一口气,刚才他都捏着刀在一边站着,生怕这个小娘是戏文里那种动不动就要拿人做肉包子的人物,毕竟山贼这种以抢劫为生之人,出现什么样状况,都有可能。
“这般晚了出来,不害怕遇见老虎野兽吗?”
“怕,但是不挖野菜,明天吃什么呢?难道像那些人一样等着吃粥吗?”小姑娘一指那边城门处。
“每日早晨官吏就会施粥,有何不可,你们不就是糟了难的百姓吗,完全可以依靠官府啊?”朱厚熜疑惑问道,他犹记得今日城门口那些锅子里熬煮的粥水。
“一看就知道你从没有在这里排队过,在这里小孩子哪里能吃得上粥水?”
“怎会如此?我明明看见他们一整日都在施粥,怎么会有人吃不上粥呢?只要愿意排队,一定能够打到一碗粥的”
“我和母亲在此排了三日队伍,只吃过一碗粥。”莫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这是什么缘故?”陆斌开口问道。
“小哥儿,看你年纪小,想必你还不知道吧。”赵月姑对年岁一看就极小的陆斌倒是温和些“虽然我也只是听我爹娘说的,但是听说流民中年轻男人会反复排队领粥……”
朱厚熜没等说完便愤怒起来,今日他们见到的正是这副场景“真是可恶,这种人难道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吗?”
赵月姑却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我话还没说完呢,造成这种事情的原因是那粥水基本不够吃,如果年轻力壮者不反复领取,让自己家里人吃饱的话,那么挨饿的人就变成他们了,之前就是有发善心的人饿死了,他们这帮流民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怎么会不够呢?我记得我家大人曾说过,安陆府的粮仓一直是足够的呀?”朱厚熜大为惊奇,突然又发起怒来“难不成有贪官?”
陆斌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朝着朱厚熜有些无力的道“兄长,咱们的父辈们曾经高价买过粮食,现在我想我知道他们的粮食是从哪儿买来的了。”
朱厚熜是何等聪惠之人,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安陆粮仓?可父亲不是说是从一些百姓手中购买……”
“我想那也许是自欺欺人之语,百姓交的粮食最终也是要入粮仓的,那些官员拿粮仓中的粮食出来售卖,岂不就是从百姓手中买粮吗?只不过银子入了官员口袋罢了。”
“我懂了,既然那些官员可以将粮食一高价格卖出去,那他们就不会舍得在施粥上大方,朝廷政令下来了,他们就对付一阵,做些表面功夫,却将百姓饿死也不管,难怪我的老师一直跟我说过,世上的贪官污吏们总是见利忘义,他们这是在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灾难来临之时,待价而沽,而咱们的父辈们…却也是…却也是帮凶!”朱厚熜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
“想来公文布告上写着那些种子农具,之类的告示也不过是一种只能看不能信的东西了?”
“他们连活命粮食都敢这边做,就别说那些价值更高的东西了,他们能舍得吗?我终于有些明白,老祖宗为何好杀贪官了!”
“没看出来,两位小哥儿倒是晓得事情。”赵月姑对于俩妖孽的对话其实不太听得懂,不过还是假模假样的夸赞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反正不论别人怎么样,我爹说了,做人要有底线,我家是既不愿意和流民抢粥水,也不愿意想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农具种子。”
“你父亲倒是品行高洁,只是赵姑娘以挖野菜为生,又能坚持得了几日?够一家人所吃?”
“不妨事,我家里叔伯们会打猎,而且山头上还开了些耕地,听我爹说,我们村剩下人齐心合力,一定能够撑到下次收粮的时候。”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想见你的父亲。”朱厚熜刚感叹完这一句话。
“那倒是不妨事,这位公子哥儿既然要见,见上一面也无不可。”远处树丛之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那人弯弓搭箭对准了这边。
孟智熊浑身肌肉紧绷,他都没发现人影,壮硕身躯一下子挡在两小的前面,刚想要拔刀,忽然只听嗡!的一声,咻一下,一只木箭直接从侧面飞来,就扎在他身后,陆斌的脚边上。
孟智熊的脑袋在那一瞬间几乎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句话回荡“完了,全家老小都完了!”
“孟哥,不要担心,我俩没事,他们好像没有杀人心思。”陆斌小手撑在孟智熊腰上,感受着腰间传来的力气,他这才回过神来,浑身激灵灵滚下一片汗来。
“月姑,快过来!”那男人高声喝道。
孟智熊哪里会让对方得逞,到时候岂不是任人宰割?
尽管此刻侧方还有敌人暗中窥伺两个小的,但是他也决意拼上一把,大手直接朝着小姑娘便捞了过去。
此时另外一边又是嗡!一声响动,只听刺的一声入肉之声传来,孟智熊手臂早已护住头脸,一只木箭正好扎在他护脸的手臂之上,一手直接拽住那姑娘衣襟,顺势便掐住了其脖子。
“住手!”四方约莫有二三名男人声音高呼。
“放开我女儿!”赵月姑父亲双眼瞬间瞪的通红,手中箭矢对准后面两个小的。